在賓館的自助餐廳裏吃了晚飯,離演出還有半小時,他們下樓來到了人藝門口。他們在人藝門口的海報櫥窗前看了半天海報,像是兩個心情恬淡的純粹的藝術欣賞者。
人藝的話劇就是好看,老道醇厚,像一壇經年的老酒,凜冽之中映射出世間人生百態。
看完話劇,時間還早,兩個人就到王府井大街上走了一會。齊魯南拉著柳依紅的手,他的手指向她傳遞著愛的情愫。柳依紅也適當地回應著。她很節製,不敢過於大膽和熱烈,怕由於她的過於熱烈和大膽損壞了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果真如此,齊魯南對愛的表達到目前為止還是停留在兩個人手指的糾結和交融上。到了賓館,齊魯南在柳依紅的房間裏待了一會就離開了。
雖然和飛機上設想的不一樣,雖然沒有久已盼望的和這個美男之間的性,但柳依紅的心裏仍然是甜蜜的。她已經多年沒有感受到這種情感了,因此很珍惜,同時也很累。她想逃避,又欲罷不能。她的感覺像是不經意間得了一件寶物,雖然昂貴,但很易碎。她時刻地小心著,既提心吊膽又心存感念。
第二天,柳依紅沒有同意直接坐飛機回去。她提議再多呆一天,去國家圖書館看看。去國家圖書館,不是柳依紅的矯情之舉,她的確是想到全國收藏圖書最多的圖書館看一看,感受享受一下那裏的氛圍。
柳依紅在圖書的廊道裏行走著,她的手指劃過一排排的書脊,臉上帶著癡迷的神情。恍惚之間,她似乎是回到了童年,第一次看到章顯家裏那滿滿的一大箱子圖書的情形。
與此同時,齊魯南找到了柳依紅的兩本詩集。拿著柳依紅的兩本已經沾染上國家圖書館氣息的詩集,齊魯南臉上綻出了燦爛的笑容。
“想不到,你也是留垂青史之人了。”齊魯南小聲說。
柳依紅極其的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旁邊的一個正在翻閱資料的花白頭發的老者,做了個讓齊魯南打住的手勢。
一個雨後的下午,齊魯南帶著柳依紅去看他媽媽。柳依紅很在意地做了準備。她穿了一套米白色的套裝。這套衣服很少穿,因為她覺得太古板,這會反倒覺得這衣服適合這個場合穿。
在衣櫃後麵換完衣服,她走出來問齊魯南,“你看,這身怎麼樣?”
齊魯南說,“很好,我媽媽肯定會喜歡的,她年輕的時候就特別喜歡穿白色的衣服。”
上了車,柳依紅想起什麼的說,“對了,你找個地方停一下,第一次見麵,我要給伯母買點禮物。”
齊魯南向後坐指了指,說,“不用,我已經買了。”
汽車出了市區又走了一段高速,在一個叫西苑的地方下了路。來到西苑鎮上,齊魯南把汽車開到了一個敬老院的院子裏。敬老院門口掛的是省民政局的牌子。雖然是坐落在鎮子裏,但看上去檔次不低。十幾座一色的淡藍色六層樓房,樓間距充足,院子裏到處是鮮花和草地。
齊魯南把車停下來的時候,柳依紅問,“伯母也住在這裏嗎?”
“是的,她在這裏住了許多年了。”
像是從陽光下,突然進入到了一個充滿隱秘色彩的陰濕地帶,柳依紅覺出了一種異樣。
“伯母她不能自理嗎?”
“是的,她需要有人照顧,而我又時常沒有時間。”
齊魯南打開車門,把後座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站在一邊的柳依紅順手接過去兩包,她驚訝的發現,左手袋子裏裝的是滿滿一袋的尿不濕,右手的袋子裏則全是些兒童食品。
柳依紅把許多的疑問都壓在了心裏,她默默地跟在齊魯南身後向後麵的一座樓走去。顯然,齊魯南在這裏人緣很熟,一路上,很多人和他打招呼。柳依紅盡管心裏揣著許多的疑問,臉上卻帶著溫和的微笑。她覺得,她應該這麼做,為了給齊魯南麵子,也為了體現她自己的善良。
他們走到一座樓房的盡東頭,走在前麵的齊魯南用胳膊肘推開了一樓的一個房門。
輪椅上坐著一個笑嘻嘻瘦巴巴的老太太,她的眉眼酷似齊魯南。老太太旁邊站著個二十出頭的女看護,她手裏端著飯,正在喂老太太。看見齊魯南進來,她並沒有停下自己的工作。
“來,咱們再吃一口,再吃一口就出去找阿迪。”
老太太用手指著門外,“找阿迪,找阿迪。”
“媽,先吃飯,吃了飯,我帶你去找阿迪。”齊魯南把看護手裏的碗接過去。
聽到齊魯南的聲音,老太太像是不認識他一樣,用充滿質疑的眼神打量著他。
“媽,我是南南,這個雞蛋羹很好吃的,快吃一點,吃完了我們出去找阿迪。”
老太太像是突然明白過來,臉上立刻堆著慈母般的笑,說“哦,南南啊,你今天休息嗎?”
突然,老太太發現了一直站在一邊的柳依紅,她板起麵孔,嚴肅地注視著柳依紅看了半天,之後警覺地問,“你是誰?”
麵對著老太太幽深的眼睛,柳依紅忽然心中充滿了恐怖,覺得周身發冷,但她鎮定了片刻,麵帶微笑地說,“我叫柳依紅,今天專程來看望你老人家。”
齊魯南把碗遞給看護,用一隻手拉著老太太的手,又用另一隻手拉過柳依紅的手,說,“媽,她是我的女朋友,我給你找的媳婦!你看她好看嗎?”
柳依紅心頭一顫,想不到齊魯南的求婚方式竟然是這樣的,一下子,她不知道是喜是怒,但已來不及多想,隻得用一張羞澀的臉對著老太太傻笑。
老太太像是一下子恢複了理智,她用極其正常和慈祥的目光看了柳依紅一會,之後說,“真是個好閨女,又漂亮,又有氣質,南南,你還真是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