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部的稿子把林梅折磨的夠嗆,這一點是她事先沒有想到的。
一開始,她還沒把這個稿子當回事。不就是講十萬字的故事嗎,無非是個力氣活。林梅又是從來不怕吃苦的,有一次,寫一個長篇,出版社催得緊,一天能寫八千字。算下來,十萬字也就是個十天半月的事。這麼一想,林梅就不著急了。她先是把前些天沒完工的一個中篇寫完了,見時間還富裕,就見縫插針地又寫了個短篇。
林梅對寫小說有興趣,對宣傳部的這種稿子有著一種本能的排斥。離交稿日期還有半個月的時候,林梅開始動筆了,這一動不要緊,她覺得自己像是一下子進入到了一個迷魂陣,找不到北了。友情的故事很多,但友情的道理難講,一講到故事,就長篇大論,一說到道理,就金口難開。失重了,迷糊了,頭疼上了。折騰了好幾天,林梅也沒找到順暢的感覺,她徹底慌了手腳。眼看交稿時間已到,到時拿不出,豈不是要丟人現眼?
林梅給柳依紅去電話,想問問她的情況怎麼樣。還好,柳依紅那邊也是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
柳依紅說,“煩死了,我都快跳樓了,這玩意實在不好寫。”
林梅說,“就是,我還以為隻有我笨哪。”
林梅又問柳依紅寫了多少了,柳依紅說剛寫了一半,但感覺一塌糊塗,不知道能不能過關。林梅心裏總算是踏實些了。柳依紅告訴林梅,說李一悅寫這種東西有一套,可以請教一下他。放下柳依紅的電話,林梅就撥通了李一悅的辦公室。
其實,接到林梅電話的時候,柳依紅眼前就放著幾天前從韓同軒那裏取來的稿子。柳依紅粗粗翻了一遍,寫的不錯。書名也起得好,《勞動是一種生命的狀態》。盡管自己寫不了東西,但柳依紅從來就不缺乏鑒賞力。好東西就是好東西,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有了這樣的好東西,宣傳部的這個差就算是交了。
一想到這也許是韓同軒最後一次給她寫東西了,柳依紅心裏忍不住有些遺憾,那種一直糾纏著她的複雜情感又襲上心頭。她很自責,自責自己不能說服自己和韓同軒結婚,自責自己的缺乏道義,自責自己的喜新厭舊。但她實在是不想和韓同軒繼續處下去了,她必須離開,離開就要舍棄。她猶豫過,矛盾過,但終究還是選擇了舍棄。
如同一個如履薄冰的人,已經走到了冰層的邊沿,柳依紅懼怕那最後時刻到來時的崩潰和坍塌,但同時她又對未來心懷期待,不求死,何談生,這一關終究是躲不過的。她在靜靜的等待一個契機,哪怕是一縷清風,一抹雲煙,都會助她一臂之力,把她推向那個尚不明晰的未來。
齊魯南終於給了她一個契機,帶著他的風流倜儻,帶著他的浪漫純情。他既不是一縷清風,也不是一抹雲煙,簡直就是一顆重量級的炸彈。
柳依紅顧不了那麼多了,她打算義無反顧地向前猛踏一步,臉上帶著視死如歸的凜然和果決。
從陸天川那裏回來的頭幾天,她有意地躲著韓同軒,怕見到他的人,也怕聽到他的聲音。但後來,柳依紅又不躲了。她想明白了,躲是躲不過的,這件事遲早要麵對。柳依紅拿定了主意,隻要韓同軒一和她聯係,她就把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
在這種等待裏,一個晚上,柳依紅背著她剛買的超薄型IBM筆記本電腦去洋橋找了一次陸天川,無奈已經是人去樓空。
站在幾天前她曾經留下過一夜風流的屋子跟前,柳依紅不相信這個陸天川會真的已經離去。她坐在門口旁邊的一截枯樹幹上,給陸天川打電話。電話裏,陸天川先是一陣哈哈大笑,接著便說他因有急事已經飛回了深圳。
如同一個放了高利貸,卻沒有得到應有回報的債主一樣,柳依紅的失落和惱怒顯而易見,她有些不甘心,耐著性子問,“那你什麼時候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