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八月裏一個難得的涼爽天。
清晨的時候下了一場雨,到了上班的時候就停了。陽光和晨風都似被雨水洗過一般,清爽極了。
上午八點半,棉紡廠張副總準時來到天龍大廈的一樓門口。昨天,她在電話裏和沈院長約好了,今天一起來向馮子竹彙報進京調演的盛況。
此時,張副總的心情也如這天氣一樣清爽。
《七彩花雨》得了一等獎,張副總感到有些意外和受寵若驚。能取得這樣的成績的確是不容易。以前,對馮總為什麼會扒心扒肺地幫助棉紡廠,張副總一直有些困惑和不解,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馮總希望把棉紡廠的企業影響製造出去,特別是希望通過活躍企業文化把棉紡廠的企業影響製造出去。這回算是做到了,不光得了一等獎,還上了足足三十秒的新聞聯播。
憑心而論,以前每次來天龍大廈找馮總,張副總內心都有些不自在,總覺得有種跟人要飯的感覺,有些個低三下四。今天的感覺不一樣。她覺得,今天有一種急於見到馮總有話要和她說的欲望。
沈院長從一輛出租車裏下來了。看來他的心情也不錯,一臉的皺紋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
兩個人站在向上的電梯裏,張副總說,“沈院長,你們劇院真是有人才,不光是戲演得好,寫得也好,說心裏話,這《七彩花雨》把我都給感動了。”
沈院長含蓄地笑笑,說,“那是,我們柳依紅柳編劇是得過全國詩歌一等獎的,上過‘藝術之路’,在全國都是有名的。”
張副總說,“真是女中豪傑,改日一定好好和柳編劇好好聊聊。”
沈院長說,“她呀,瘋丫頭一個,除了寫東西沒的說,其它幹什麼都不著調,前些天結婚了,等過完了蜜月才告訴我們。”
電梯停在了18層,張副總笑說,“沈院長,這是文人氣質,越是有才的人就越是這樣!”
說著,兩個人就笑嗬嗬地走出了電梯。兩個人原本就不錯的心情,又因這交談而變得更加不錯。
馮子竹正站在窗前發呆。她的目光恍惚地遊移在大廈下麵的那一片茂密的梧桐樹上。八月的樹木,枝葉都長瘋了,韓同軒上班的那座破敗的三層小樓被徹底掩映在了一片綠色之中。
在那一片混沌的綠裏,馮子竹迷失了自己。
在柳依紅的事情上,馮子竹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棉紡廠第一台節目的不疼不癢,馮子竹把責任歸罪到了自己的頭上。她覺得完全是由於自己的疏忽大意,才得以讓柳依紅蒙混過關。兩首歌詞,太容易蒙混過去了,現在這歌詞,就是大街上隨便拉過來一個,也能瞎謅上幾句。即便是韓同軒不給她寫,她也可以很容易蒙混過去。
按說,第二次是不應該有問題的。但柳依紅依然過關了。豈止是過關了,還協助她又出了一把名。
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馮子竹簡直快要瘋掉了。
然而這種痛苦又是不能對任何人說的。因此,這痛苦也就欲加名副其實和折磨。
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這麼多年來,難道真的是自己小看了這個柳依紅?她不光是會寫東西,而且還是個多麵手?
馮子竹原來是這樣設想的,不得不接歌劇的柳依紅接了這個歌劇後就會去找韓同軒。同樣沒寫過歌劇的韓同軒即便是想寫也不會寫的那麼順暢。但這個歌劇催得急,沒給他留出來磨蹭的工夫。時間到了,拿不出東西來,身為歌劇院創作員的柳依紅就會出醜,就得現眼。
然而,就在這時,又傳來一個驚人消息,柳依紅舍棄韓同軒和一個叫齊魯南的人結婚了,韓同軒因為柳依紅的背叛氣得發瘋。這消息是林梅告訴馮子竹的,當時,她吃驚的差點沒背過氣去。
緩過神來之後,馮子竹的得意就又進了一步。她認為,這個消息無疑是給自己的報複計劃又上了一道保險。沒有了韓同軒的幫助,柳依紅會跌得更慘。
馮子竹一直在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柳依紅的出醜,等待著柳依紅的原形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