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路平是在一片火光之中慢慢轉醒,他一手扶額,一手支在軟榻之上,緩緩得坐起了身子,剛轉醒的他,此時腦子一片混沌,而屋外卻是人聲頂沸,吵雜一片,與之相比,屋內,靜的可怕,偌大的屋內,隻他一人。
片刻之後,他慢慢清醒,神思慢慢回歸,觀察起屋內的情景。
這裏紅紗飄動,青銅香爐冒著青煙嫋嫋,他的麵前是方圓桌,桌上擺著水果以及糕點,左側紅紗之後有著一張足足可容下四五人的大床,右側則擺放著一處屏風,這裏,不是他所認識的地方,他可以肯定。
而後,他才注意到窗外那明顯的火光以及來回不停奔跑著的人影。
走水!他心下一驚,直接爬下了軟榻,跌跌撞撞得奔向房門,用力一推,這門紋絲不動。
淩路平拚命推著這緊緊關閉的大門,心下不住的哀嚎,隻是,這該死的門,竟是怎麼樣也打不開!
終於,失望中帶著絕望的他,軟軟得坐倒在地上,心思百轉,這次是真的害怕以及恐懼了,他的鼻子一皺,發酸起來,而後眼睛一紅,淚在他的眼眶之中打起了轉。
師傅,平兒好想您。這個時候,在他以為生命的盡頭之際,他的心裏竟全是他的師傅淩月那飄然若仙的姿態,那絕塵傲世的容顏。
“師傅。”淩路平蜷縮著身子,淚水再次衝了出來,他心裏不止一次後悔沒聽淩月的話,要是不跟著出來,他便不會遇上這樣的事,也不會真的與師傅分開。
淩路平哭得太過關注,連淩月出現在他的身旁都不曾發現。
淩月輕搖了頭,輕歎一聲,覺得自己對這孩子是越發沒轍起來,見他如被人遺棄的,無家可歸的小狗般蹲在牆角,有的,便隻有疼惜與愛憐,此前的種種生氣什麼的早已直接退散開來,將心底的位置留給了心痛。
他慢慢蹲了下來,抬起右手,輕輕放在了淩路平的肩頭,嘴角輕扯,清清淺淺的聲音便響在了淩路平頂著黑雲的頭頂之上。
“平兒。”淩月的聲音,不大,卻直接砸在了淩路平的心頭,他直接抬起了頭,將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貢獻了出來,淚眼朦朧間,在看到淩月的一瞬間,便直直衝進了他的懷裏,張開雙手緊緊抱住,身體不住的抖著。
“師傅,師傅,徒兒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師傅,徒兒好害怕……”淩路平越哭越想哭,越想越是哭,滿心的害怕與委屈直接宣泄而去,嗚嗚聲不斷。
“終於知道怕了麼。”淩月將淩路平緊緊抱起,慢慢站起了身,嘴裏說著責備的話,語氣卻隻是無奈與歎息。
“徒兒是真的怕了,師傅,師傅……”淩路平就著淩月的動作,直接將頭埋進了他的脖頸之上,雙手更是直接抱著他的肩頭,瘦小的身軀,在淩月的懷中慢慢平靜了下來。
“知道怕便好,看你下次還亂跑。”這小孩兒,真的是膽大心高,這次的苦頭一吃,怕是不會再亂跑了吧。這樣也好,之後的數十天他不在,他也可放心些。
“是,徒兒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亂跑了,還是呆在師傅身邊好,隻有師傅是最好的。抱著淩月的淩路平聞著他身上那淡淡的清香,心下安定而平和。
“不敢便好。”淩月抱著淩路平,右手輕拍著他的背,動作輕柔,腳下的步子既緩又輕,而後,慢慢消散在了這紅樓之中,回到了聖域,澈月居之中。
而另一頭,楊餘慶仍是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找著,時間每消失一分,他便更急一分,心裏的恨惱也更多一分。
他此時的雙眼已然泛起血絲,唇角一直緊繃著,整個人已經處在了臨界點之上,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張君群看著這樣的楊餘慶,心裏也是更恨毒了淩路平,他想要上前攙扶,卻又不敢,畢竟,早前他不是沒上前過,楊餘慶那毫不猶豫推開他的動作,如魚刺般梗在他的心頭,使他舉步不前。
“平兒,平兒,你到底在哪兒!”楊餘慶突然怒吼出聲,那聲音如悲鳴,亦如陷入絕望的野獸,他直接靠在了牆邊,雙腳一軟,直直滑了下去。
“楊哥哥~”張君群急急得奔了過去,想要扶著楊餘慶,隻是楊餘慶即使到了這般的情況,仍是直接喝住了他。
“誰是你的楊哥哥!”楊餘慶抬起眼,那布滿了血絲的眼直勾勾得看著張君群,模樣甚是可怖,看得張君群一陣頭皮發麻,直往後退去。
“楊,楊哥,哥……”張君群的聲音帶著不確定,他現在正害怕著眼前的楊餘慶,此時的楊餘慶明顯不是他所認識的楊哥哥,那個一直溫和帶著暖意的人。
現在的他,除了憤恨,便隻是殺意,是的,殺意。饒是他隻八歲,卻也有著人的本能,一種麵對危險自保的本能。
他的腳,不自覺得後退了幾步,有些踉踉蹌蹌,在距離楊餘慶十步之距停了下來,而後繼續看著楊餘慶。
雖然楊餘慶此時恨不能殺了他,但,他真的不願意就此離去,萬一,這萬一楊餘慶有個萬一,他,也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