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就休息吧。”他叫人將出土古物全部轉移到大房子,並且將帳篷加固。剛忙完,西邊傳來萬馬奔騰般的巨大吼聲。各種怪異的聲音交織,仿佛無數野生獸在互相撕咬,呼嘯,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地麵顫抖起來,大房子頂部的沙塵像黃色小瀑布,斷斷續續地流瀉。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土腥味。光線逐漸變得暗弱,仿佛魔鬼用巨大的黑布對天地實施包裹。斯坦因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恐怖的天氣,綁緊毛氈門簾,靜靜等待災難般的風暴來臨。不久,巨大的吼聲降臨古城上空。帳篷裏變得比夜晚還黑暗,風像鞭子,一陣猛似一陣地抽打著樹幹、牆麵、帳篷以及裸露著的一切突出物。特製的羊毛帳篷雖然封閉良好,大量沙子還是被大風強行灌進來。
他擔心民工們利用這種天氣前來搶寶,拿起槍,守候。大風整整刮一夜,第二天上午才停止。烈風使拉姆精神恢複正常,他來看望斯坦因,見沒事,默默回去。
空氣中的塵埃還沒散去,太陽無奈地在黃色霧幔背後喘息。
斯坦因的羊毛帳篷被風刀割破多處,大房裏積聚厚厚一層沙子,幾乎將安放整齊的木箱掩蓋。古代垃圾堆再也找不到了——沙塵暴風完全改變周圍環境,原來的沙丘不複存在,新的沙堆在牆壁外隆起。古城址又恢複到考察隊抵達時的狀態,看不出絲毫挖掘痕跡。現在,必須離開這座昔日的王城。即便大家齊心協力,有信心將填回的沙土清理出去,時間、給養也不允許這樣做。還有幾處重要遺址等著他們去勘察。他找到昆侖駝主,要求按照傳統方式將駱駝用皮繩串起來,以防馱貴重的文書走失。
“係上韁繩,駱駝就不會走路了,”昆侖笑著說,“放心吧,它們從來不亂跑。”
斯坦因憂心忡忡,“萬一要走失了呢?”
“不會的。”昆侖很自信。
斯坦因隻好宣布明天啟程,繼續向東。
突然,善愛大哭著跑來,說嬌嬌不見了!
“昨天晚上,我親眼看著她進了你帳篷!”昆侖因為憤怒眼睛變得異常明亮,他似乎在極力克製情緒,但胸部還是轟然起伏著。
“……昨天晚上,她好像說過要去洗澡。”善愛努力回憶著。
“洗澡?這麼冷的夜晚,這麼幹裂的河床,洗什麼澡?”昆侖雖然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堅強有力,仿佛能把岩石撞出洞來。
善愛低下頭,難過地流淚。
“洗澡……河床……”昆侖喃喃自語著,目光停在與田野一起荒廢的古河道上,若有所悟,說:“那傻女子要麼沿著河道向南去昆侖山,那就太不幸了。我祈禱她順河床而下,向北進了沙漠。我覺得她應該走的是這個方向。她一定沿著尼雅河河床尋找水源去了。大夏,留夠你們夠吃的食物和水,剩餘的全部集中到兩匹駱駝上。”
大夏說:“我跟你去。”
“我自己去,多個人就多份消耗。”昆侖沉靜地望望他,“你一定要帶好考察隊。”
駱駝客個個表情嚴肅,裝載貨物。
收拾整齊,昆侖走到斯坦因跟前,說:“大人,對不起,按道理,我們行業有個規矩,隻找寶,不找人。就是親兄弟走丟了都不能找,因為沙漠裏魔鬼太多,根本分不清誰是人,誰是鬼。駱駝客眼睛裏隻能有財寶,看見魔鬼,或聽見他們哭喊說笑,都不能理睬,不然,就被迷惑住,永遠出不了沙漠。”他頓一頓,歎口氣,“可是,我必須把嬌嬌找回來。”
斯坦因對八荒說:“你陪老駝主去吧,我們在這裏等待。”
昆侖和八荒牽上兩匹駱駝,順著幹河床走,不大工夫,就與沙漠、駱駝顏色融為一體,進入茫茫塵埃中。他們發現野駱駝吃過白草的痕跡。昆侖仔細觀察,確定野駱駝是沿著幹河床進了沙漠。於是,兩人循著蹤跡前進。三天後,幹河床完全與大沙漠融合在一起,大風把野駱駝的蹤跡吹得幹幹淨淨,四周是高高低低、連綿起伏的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