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那琴,那門,那野駱駝1(1 / 2)

斯坦因決定以測量、攝影為名到莫高窟探聽虛實,然後再去敦煌西南一帶漢長城、陽關挖掘。天不亮,他帶上蔣孝琬、卡特,翻越鳴沙山,前往莫高窟。

卡特說,當年,他抱著三弦琴去莫高窟,也是這個時間,也走這條路——而且,這之前,考察隊從喀什到敦煌的路線,也完全重合,如果能在洞窟的壁畫中看到那把琴,就可以證明,在他的生涯中,確實有個那麼一段重要經曆。

中午,他們到達莫高窟。遠遠地,斯坦因就看見蜂窩一樣密密麻麻分布在垂直礫岩上的四層洞窟。由於坍塌和簷門損壞緣故,許多鮮豔奪目的壁畫在上午飽滿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富麗堂皇,熠熠生輝,他產生奇妙幻覺,仿佛那些說法的佛像、飛舞的金翅鳥、淩空而舞的天女,以及各種自動演奏的樂器、帶翅膀的駿馬、飛翔的花朵都離開懸崖絕壁,撲向他的視覺與心靈,令他目不暇接,心醉神迷。難道這就是洛克齊在國際東方學會議上提到的莫高窟?是他描述的不夠,還是與會專家沒有給予足夠重視?回想幾年來,自己帶領一群隨時會潰逃的民工在荒原裏跋涉,出生入死,到達人跡罕至的古代遺址,迎著大風,艱難挖掘,雖然收獲頗豐,但是,所得壁畫都零零碎碎,從未有過如此完整、如此輝煌、如此大規模!

斯坦因激動地沿著高低不平的走廊到各個洞窟瀏覽。卡特緊緊跟隨,蔣孝琬想陪同保護,但艱難的攀爬使他大汗淋漓,氣喘籲籲,落在後麵。

高處,偶爾閃現善愛和嬌嬌的身影。

三危山在五彩陽光裏雲蒸霞蔚,如同神話傳說中的蓬萊仙島,沉浮在海洋似的戈壁灘上。已經開始抽芽的楊樹、柳樹和槐樹沿著大泉河兩岸,勃勃生長,構成黛青色綠帶,遮擋住河麵與人影。被稱為三清宮的院子裏,隻有幾間土坯房子在發呆。

迦樓羅穿過河邊樹林,高聲喊叫著,向這邊走來,“蔣師爺,昆侖駝主說,大泉河裏洗澡的老人是你父親,請你過去看。”

“胡說!”蔣孝琬覺得迦樓羅的聲音在空曠崖壁間顯得異常刺耳,很惱怒,“父親大人是秀才出身,而且,曾經貴為左大人幕僚,深諳禮數,怎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幹那粗俗事?何況,他失蹤多年,杳無音信,怎麼可能突然出現?”

迦樓羅愣住了,“人們都說是你父親,我還以為你很高興呢……”

“少廢話,走,看看去!”

大泉河邊,果然,有一個老年男人站在河水裏,拿著冰塊在渾身擦拭。他全身裸露,旁若無人,下身也沒有任何遮掩,那話兒筆直挺拔,隨著身體運動歡快地跳躍。

昆侖看他走近,說:“蔣師爺,我從昨天觀察到現在,他的確是你當年要找的父親。我能認出來,這些年,不知道他流落在什麼地方,也不知為啥瘋了——”

迦樓羅插話說:“老駝主,我說了,他在阿不旦創造了羅布情書,後來被人偷了,大概他是尋找情書到達這裏的。”

昆侖和藹地說:“先不去管這些,師爺,據說人不管瘋到啥程度,總能辨別親人的聲音。現在,你到跟前喊喊,看有沒有反應。”

“我看不像啊……”蔣孝琬猶猶豫豫,打量著。忽然,他眼睛一亮,“老駝主,據母親生前說,父親後背上有一個斧頭狀胎記,但是,你看,這個人的身上什麼都沒有!”

迦樓羅說:“他剛到阿不旦時身上是有斧頭胎記,可是,他經常和公主跑道沙漠中的泉水中洗澡,後來就洗掉了。”

“笑話,胎記怎麼能洗掉?簡直說瘋話!”蔣孝琬很憤怒。

昆侖拉住他的手,近乎懇求,“我感覺到你和他有血親關係。就算迦樓羅說瞎話,就算我看眼花了,你就叫他一聲父親大人吧!”

“……老駝主,這種事非同尋常,在未搞清楚之前,我不能亂叫!”蔣孝琬固執地說。

“他比你年齡大許多,即便叫錯了,能低你半截?”

“我實難叫出口……”

忽然,誇父仰天長笑一陣,拿起衣服,離開河床。

昆侖焦急地說:“誇父,你真的不認識我了?我是沙州駝隊的昆侖啊!”

誇父轉過身,眼睛一亮,拉住他:“我知道,知道!你快走,回敦煌去,告訴於闐公主,就說家鄉發生了大屠殺,比蘆葦還多的騎兵衝向敦煌,他們要殺人,殺雪山,殺飛天,殺樂器,殺文書,殺樹林……”接著,是混亂不清、夾雜著多種語言的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