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詩吃驚地說：“真的不管善愛、嬌嬌了？就算野駱駝不傷害，野狼呢？雪山豹子呢？大夏，你是不是害怕野駱駝？”
大夏想一下，說：“她們去三危山，肯定要經過懸泉置，昆侖駝主也去了那裏。”
蔣孝琬說：“斯坦因大人的時間非常緊張，根本沒有精力管她們。”
“你們都走吧，”采詩失聲哭喊起來，“活生生的兩個女人走進荒山野嶺，你們眼睜睜看著她們去喂狼，卻非要跟上洋人，挖死人墓，挖先人修的長城，算什麼男人？我自己找她們去，要死，我們死到一起！”她朝沙山走去，留下一串串沙窩腳印。
大夏望著她趔趄的身影，憤怒地大喊：“你們這幫大腳板的瘋女人，都喂狼去吧！”
斯坦因說：“要不，你帶兩個人去找嬌嬌和善愛。萬一遇到危險，她們就沒辦法了。”
“我討厭野駱駝，討厭‘金玉神駝’，”大夏麵帶慍色，“很多敦煌朋友請喝酒，我一概推辭掉，為什麼？是討厭美酒的香味嗎？不！因為現在是野駱駝的發情期，而敦煌周邊的野駱駝最多，它們往往會闖入家駝群中，咬傷公駝，卷跑母駝，我找誰說理？到哪裏購買這樣好的駱駝？大人，駝隊要向雇主負責，沙洲商駝規矩不能破，我要扣她們工錢。”
說著，他喊駝工晚上多加些飼料，準備啟程。
斯坦因叫蔣孝琬走進果樹下的帳篷。
“師爺，根據對玉門關漢長城烽燧遺址的試探性發掘，可以預測，漢文漢簡及文書非常豐富，我非常希望你能隨同考察隊去鑒定，可是，主管藏經洞的王道士隨時會回到莫高窟，我擔心他把開啟金蘋果的鑰匙給了別人。”
蔣孝琬思考一下，說：“您看，這樣好不好——幹脆，讓果都發揮優勢，作為考察隊派遣的義工留在莫高窟，表麵幫助恍惚清除佛窟的坍塌的磚瓦泥砂，實際上，詳細了解王道士的經曆、性格、喜好及社會關係，”蔣孝琬胸有成竹地說，“同時，監視那裏的風吹草動，一旦王道士回來，立即在三危山燃起三柱烽火，迅速報告。”
“嗯，不錯，你想得很周到。瓦爾特那邊打算怎麼辦？”
“不管他是否與王道士達成購買協議，隻要文書還在藏經洞，就好操作。”蔣孝琬眼裏露出堅定的神情，“我們沒有必要付給他中介費。”
斯坦因搖搖頭，“瓦爾特不是文人，而是狡猾的尋寶人。對付他，必須考慮周全。他現在是被債務逼急的亡命徒，如果從中瘋狂搗亂，對我們很不利。你教過我一句成語：‘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我建議你繼續與他不冷不熱地接觸，盡量表現出對壁畫的極大興趣，因為那些東西誰都搬不走，可以迷惑瓦爾特、敦煌信徒、官府以及其它潛在的障礙。至於王道士，既然他願意把整窟書‘轉賣’給瓦爾特，就表明他需要大量資金；既然他急需銀子，那問題不是很簡單了嗎？”
“還是大人精細，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另外，還得高度警惕，謹防瓦爾特與王道士聯合設騙局，以假文書坑人。一座古代書窟竟然有四、五萬件文書，說給任何學者聽，都被會認為是臆想，神話，或者謊言。”斯坦因憂心忡忡地說，“通常情況下，隻有親自挖掘的古物我才相信。倘若考察隊花重金購買一批假文書回去，那些一直反對進行中亞探險的政客們就輕而易舉地摧毀我的事業，也沒法向恩師、朋友和大英博物館交代。最悲慘的後果是，我要想再次遊曆美麗而神秘的沙漠古城，隻能像乞丐那樣行走了。”
蔣孝琬站起來，“大人，卑職雖然見識淺陋，但覺得您研究學問的方法遠遠勝過我國閉門造車式的雕章琢句。士為知己者用，我將竭誠效勞，以報答您的信任。現在，我去通知大夏，讓駝工、民工做好準備，後天就出發。”
斯坦因握著他的手，感激地說：“你最不適合沙漠旅行，可是，我從來沒看見過你露出疲倦的神情，也沒聽見你有任何抱怨、牢騷，就像那些默默前行的駱駝，真讓我欽佩。”
蔣孝琬彬彬有禮，坦然說：“盡職盡責而已。”
“恕我直言，如果您肯放下架子，掌握英語的基本知識，會更加優秀，”斯坦因真誠而迫切，“敦煌雖然是塔克拉瑪幹沙漠與羅布荒原東邊的橋頭堡，可是，我總覺得不安全，似乎隨時隨地都有意外發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現在，您是我唯一的依靠，有很多非常機密的事情得跟您商量，而突厥語就像四麵透風的牆。”
“駱駝客對我們的談話根本不感興趣。”
斯坦因意味深長地說：“不，隊伍中肯定隱藏著間諜，而且，不止一個。他們把我的行蹤和談話拿去賣錢。我不知道他們受雇於清朝政府還是俄國使館，要麼，是職業情報販子？將這些問題搞得水落石出沒有任何意義，何況，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好在我的旅行隻是考察而非軍事，否則，我的行動早就被幹涉。”
“……我們光明磊落，有什麼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