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樹葬1(1 / 2)

看見三危山下升起的烽火,斯坦因連夜拔營,匆忙往回趕。徹夜燃燒的烽火為駝隊導航。第二天下午,隊伍到達營地。

上次離開時,蘋果樹才星星點點地抽芽,這次回來,粉紅與雪白相間的花朵已經綴滿枝頭,生氣勃勃,鮮豔奪目,似乎歡迎考察隊的挖掘取得重大成果。接著,斯坦因驚訝地發現,“烽火”竟然是鳴沙山頂一個自焚男人——與那天夜裏引他到土坯房子的奇怪影子完全相同:都是左臂著火。男人已經被燒死,但他的屍體仍然直立在沙山上,殘缺不全的左臂筆直地指著天空。

敦煌百姓為他收屍,埋葬。他們還用胡楊木做了一個簡易墓碑,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楊大桶,在莫高窟清除過流沙,後人要記住他的功德。”

斯坦因讓大夏騎上快馬,前往莫高窟。在鳴沙山脊,大夏遠眺懸泉置城堡,見烽火台上濃煙滾滾,知道昆侖與三個女人在那裏,就鬆口氣,將縈繞多日的惡夢解散。

蔣孝琬得知考察隊已經返回,很吃驚,“烽火大概是昆侖點燃的,我打算等‘四月八’節會結束後才發出信號呢!”

“早來幾天沒關係,南湖蚊子太多,別說人,就是駱駝也受不了。”大夏疲憊地說,“這樣吧,你把斯坦因的馬騎回去,我步行到懸泉置城堡看看嬌嬌她們。”

“我不敢騎馬,再說,我聽得三危山下的野駱駝晝夜嚎叫,還看見好幾隻野公駝在大泉河邊轉悠。前天,有個香客的馬被咬成重傷。”蔣孝琬嚴肅地說,“如果野駱駝竄入考察隊的駝群,就闖下天禍了,你怎麼向斯坦因大人交代?”

大夏惆悵地遙望三危山,“很奇怪,這些日子我心靈深處有種恐怖的聲音,讓人發慌。唉,到底上了年齡。以前,我怕什麼啊。”

蔣孝琬說:“我把玉佩還給你,護身,好不好?”

“不要,沒有那個道理。”

他們回到營地。大夏再次召集駝工,強調提防野駱駝入侵。

蔣孝琬走進斯坦因帳篷,“七天後就是‘四月八’節會,敦煌及周邊地區的信徒們都湧集莫高窟,人很多,您不宜出現,免招麻煩。”

“那好,我就在這裏按兵不動——你與王道士接觸,效果如何?”

蔣孝琬麵露難色,“他比我想像的要難對付得多,不過,我已經調查到很多重要情報。藏經洞發現與北京義和團鬧騰在同時期。王道士本名王圓祿,祖籍湖北麻城,因為逃荒流落到陝西,為謀生,參加左宗棠率領的西征軍,到肅洲巡防大營當兵勇。左宗棠誓師西征,他害怕戰死,逃離軍營,被抓回去,派遣給投降將領元浩當師爺。後來,又四處流浪,改名為王圓籙,出家為道士,道號法真。再後來,西征軍獲勝,新疆建省,他隨同商隊進入西域,最遠到達和田,試圖從飛黃騰達的舊相識處化緣修道觀,沒成功。況且新疆人大多信奉伊斯蘭教,他無法立足,便打算返回陝西,途徑敦煌,見莫高窟無人問津,就長期居住,化緣修複,試圖獲得更多的善款。”

“就是說,他與官方毫無瓜葛?”

“對,”蔣孝琬肯定地說,“藏經洞發現後,他首先挑選幾件品相較好的水月觀音像去拜見湖北老鄉汪宗翰,沒有達到目的,又找到敦煌紳士王宗海等人。此後,他還專程拜詣肅州守備廷棟。據說,廷棟曾給朝廷上奏,但都沒有回音。”

“那麼,他與瓦爾特的交易是怎麼回事?”

“瓦爾特隻給他一個馬蹄銀定金,而王道士非常固執,在付清四塊馬蹄銀之前,根本不讓他進洞子。所以,大量文書仍然完好地被保存著。”

斯坦因很吃驚,“瓦爾特竟然想用四塊馬蹄銀就購買五萬件文書?而王道士居然答應了?你馬上跟王道士談,這樁交易我們來做,我可以滿足他的任何要求!”

“大人,這件事千萬不能操之過急,隊伍不能在蘋果園駐紮太久,莫高窟‘四月八’節會結束後,香客和信徒全部撤光,就清靜了,那時,將營地轉移過去,您和拉姆先生漫不經心地開展測量工作,而我想盡辦法,留住王道士,不讓他外出化緣,然後伺機談交易問題。”

“太好了,我已經看見命運之神在向我招手了,”斯坦因興奮地站起來,說:“昨天夜裏,我夢見一頭大象、一隻獅子和一隻孔雀從金碧輝煌的藏經洞裏出來,如同優美舞劇中的情景,還有鏗鏹悅耳、莊嚴肅穆的宏大音樂,戈壁灘似乎鋪了紅地毯,大象、獅子和孔雀氣宇軒昂地走過,它們各自步入三危山的三個高峰。天空飄落各種文字形狀的花瓣,色彩斑斕,美麗無比。孔雀飛上天空,大象走向西邊的金黃色草原,而獅子卻走進巍峨壯觀的雪山。”

“吉兆!吉兆!”蔣孝琬天真地拍拍手(斯坦因覺得有些造作),“據敦煌民間傳說,營地所在的果園是鳩摩羅什使用的蘋果樹杆手杖繁衍下來,應該非常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