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浞作出誇張的表情，“哦，是嗎？我向你的英雄氣概表示敬意。同時，也要提醒，您現在站在和田富人區發表聲明，是不是具有諷刺意味？您應該清楚，富人區的道路、房屋、果園、鍾樓等都建立在文書買賣的基礎上，鍾聲、喇叭聲一直決定著人們的生活節奏，你能做到嗎？順便告訴你，我喜歡雪山、沙漠和駱駝，離不開和田，否則，就把富人區建在歐洲任何一個你喜歡的地方，而且，把胖學者也移植過去，嗬嗬，我看你對他也非常感興趣。”
“無恥！我要到周易那裏告你！”
“噢，是嗎？哈哈，好好玩、好好玩吔！要不要我派人把他請來，你隨便告？”
“……我真後悔，當初沒請潘鎮拆掉鍾樓，”斯坦因氣憤地說，“它就是造假作坊！”
寒浞哈哈大笑，“大人，您想得過於複雜了。據我了解，目前，或者以後很長時間，歐洲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假文書、假學術販賣者——前期代表是霍恩雷，而後期代表，是您！嗬嗬，我想，您建功立業的迫切願望異常強烈，在販賣假文書方麵，影響要比他大得多。”
“你沒有資格威脅我，倘若你以為自己真的成了什麼人物，我請你先把身上的羊膻味清除幹淨！”斯坦因強忍住怒火，盡量保持平靜，“在販羊、造假方麵，我自愧不如；剛才，你竟然談到學術、霍恩雷，哼，哼哼！假如時光倒退一千年，也許讓我覺得很正常，可是，現在，我隻感覺到無恥、荒唐、滑稽和屈辱！”
“別以為你在敦煌藏經洞撿到了便宜，是禍是福，等著瞧吧！”
“我迎接任何挑戰，”斯坦因握住寒浞的手，用力一捏，迫使他彎下腰，“中國有句古話：‘真經不怕火煉’。我還是不改變初衷，明天，我要給樂僔敬獻《法句經》，算我們第一次交手，好不好？”
寒浞表情扭曲，額頭滲出大顆大顆汗滴，“隨你便……”
第二天早晨，太陽燦爛光線從古舊的城牆上投射過來。斯坦因將佉盧文《法句經》放在帶著長柄的玉鬥上，通過小洞口，送進鍾樓。
圍觀者越來越多。他們屏住呼吸，盯著黑色的洞口。如果玉鬥出來時，《法句經》和半月以來的食物、茶水一樣紋絲不動，就證明，撞鍾人樂僔就已經涅槃，那麼，大家要拆開鍾樓，用胡楊木火化遺體；同時，招聘新的誌願者。和田人已經離不開“敦煌遺書”的鳴響。
玉柄出完，玉鬥出現——是空的！《法句經》被留下了，樂僔還活著！
在民眾驚喜的歡呼中，銅喇叭複原為銅鍾，並且發出萬馬奔騰、刀槍齊鳴的轟然巨響。這正是敦煌鳴沙山狂濤巨浪般的強大聲音。銅鍾不停地響，如同海水漲潮，一浪高過一浪。人們的眼睛、耳朵、鼻子、心肺、肝腸、氣脈、精神被陣陣聲浪衝擊，拍打，變得異常敏銳，很多、很多、很多不同類型的社會階層和不同性質的物種都看到、聽到、嗅到、感覺到五彩斑斕的文字字母從鍾樓裏飛出。
周易請斯坦因題寫“鳴沙”（注：假文書流行再多也同沙子一樣沒有生命力），然後雕刻成匾牌，懸掛在蔣孝琬“敦煌遺書”之上。於是，銅鍾進入“鳴沙”時代——胖學者把這個時代的特征概括為音域寬廣、聲音渾厚、持續不斷、氣衝牛鬥。
斯坦因聽到、看到的鳴響，則完全不同——是蒸汽機的汽笛和骷髏群。
這個曾經占據了他整個童年的夢魘為什麼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周易上任後為什麼要給匾牌上題寫完全迥異於中國風格的“蒸汽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