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同當時大多數進步的中國人一樣，章太炎也接受了進化論的思想，並用它來探討人類社會的發展變化。
作者認為“古今之所以變”，無不起源於同自然作鬥爭。人類與天地奮鬥，靠什麼呢？“以器”。也就是生產工具。石器、銅器、鐵器，一個代替一個，人類社會關係也相應地發生重大變化。章太炎著重研究了古代“禮器”的形成史，指出它們的原型統統都來自武器。章太炎還證明，隨著社會的進化，舊的生產工具必然要為新的生產工具所代替，舊的禮製也早已徒具形式，“名實既詭，則可以替！”
本文還討論了這樣一個問題：萬物皆變，“變至於人，遂止不變乎？”章太炎堅持認為，人還會變，而且存在進化和退化兩種可能性。本文特別強調後一種可能性。章太炎認為，從動物的進化史看，海裏的魚，陸上的獸，空中的鳥，都會發生退化的，人怎麼能例外呢？他分析可能引起部分人類退化的原因，一是外部壓迫；二是內部分裂。所以他大聲疾呼，為了避免人重新退化成猴子，必須堅持“合群”以抵禦外辱，必須反對那種追求享受、隻顧個人利益的惡劣風氣。
本文收入《訄書》初刻本及《檢論》。
人謂紫脫華於層冰（1），其草最靈。《文選》王元長《三月三日曲水詩序》注引《禮鬥威儀》（2）“人君乘土而王（3），其政大平，而遠方獻其珠英、紫脫。”“紫脫，北方之物，生植紫宮。”按：紫宮，即北極。今北冰洋亦有浮生之草，斯即紫脫矣。本非奇卉，以致遠物為奇爾。紫脫非最靈也，其能寒過於款冬已（4）。鼠遊於火，忍熱甚也（5）。海有象、馬，噓吸善也。物苟有誌，強力以與天地竟，此古今萬物之所以變。變至於人，遂止不變乎？
（1）紫脫，傳說生長於北極的植物。華，同“花”。
（2）王元長，南朝齊文學家王融的字。《禮鬥威儀》，古緯書名，已佚。
（3）土，古代五行之一。乘土而王，得到土德而稱王。
（4）能寒，耐寒。款冬，多年生的草本菊科植物。
（5）鼠遊於火，據《山海經·大荒西經》郭璞注，火山國有白鼠，可遊於火中。
人之相競也，以器。風胡子曰：軒轅、神農、赫胥之時（6），以石為兵，斷樹木為宮室，死而龍臧（7）。黃帝時，以玉為兵，以伐樹木為宮室，死而龍臧。禹穴之時，以銅為兵，以鑿伊闕（8），決江導河，東注於東海，天下通平，治為宮室。當今之時，作鐵兵，為龍淵、泰阿、工布麾之（9），至於猛獸歐瞻（10），江水折揚，晉、鄭之頭畢白（11）。見《越絕書·外傳·記寶劍》。（12）石也，銅也，鐵也，則瞻地者以其刀辨古今之期者也（13）。惟玉獨無所見於故書軼事。
（6）風胡子，春秋時楚國的冶金匠師。赫胥，上古帝王。
（7）臧，通“藏”。埋葬。龍臧，指原始時代人死了實行土葬。《訄書》初刻本作“鑿地龍臧”。
（8）伊闕，山名，今河南洛陽南。《水經注》伊水注：“昔大禹疏以通水，兩山相對，望之若闕；伊水曆其間北流，故謂之伊闕矣。”
（9）龍淵、泰阿、工布，古寶劍名。據《越絕書》，風胡子應楚昭王要求，到吳國請著名冶金匠師歐冶子、幹將鑄造了這三把寶劍。（10）歐瞻，驚恐。
（11）晉、鄭之頭畢白，據《越絕書》，龍淵三劍造成後，晉、鄭國君想用武力搶奪，三年不肯罷兵。楚王於是拿了泰阿劍，登城揮舞，結果猛獸發抖，江水翻騰，晉、鄭敵軍的腦袋統統掉光。
（12）《越絕書》，東漢袁康撰。記錄春秋戰國史事。原書二十五卷，現存十五卷。
（13）瞻地者，指地質學家和考古學家。辨古今之期，指辨別地質、考古年代。
章炳麟曰：闔胡觀於睴睼瞁具之用（14）？以知璋之邸射（15），古之刀也；圭之上郯（16），古之鋏也；大圭杼上而終葵首（17），古之鐵椎也；琮之八隅（18），古之矛與戟也。及玉，不足以刃人，而僅存其瞂瞃、以為容觀（19）。武庫之兵，出之典瑞（20），以為聘祭之幣，斯無以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