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封禪是古代封祭泰山的大典，由於被看作君權神授的證明，所以曆來受到統治者的重視。司馬遷《史記·封禪書》稱：“自古受命帝王，曷嚐不封禪？”管仲說：“古者封泰山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那麼，封禪是如何形成的呢？它的曆史本來麵貌是什麼呢？作者在文中作出了回答。
章太炎根據原始社會的曆史演變過程，論證了封禪起源甚早，本來並不神秘。他認為封禪源於上古時代中原各部落為了防備淮夷、徐戎而修築的堡壘，因此，那時“封禪為武事，非為文事”。後為，統治者有鑒於“彼夷俗事上帝”，把封禪也當作祭祀神靈的一種儀式，給它穿上一層神秘的外衣。再後，“三王接跡，文肆而質，而本意浸微”，封禪便完全失去原先的軍事實用價值，演變為一種神化君權的宗教儀式。
作者把封禪看作上古時代人們政治軍事活動的產物，並根據當時的社會曆史背景來探尋封禪的真實麵貌，以此批駁加在封禪之上的種種荒言，這無疑是正確的。然而可惜的是，作者並沒有找到封禪的正確答案。
文收入《訄書》初刻本，未收入《檢論》。
烏乎！後世之封禪（1），侈心中之（2），而假於升中燔柴以恣其佚樂（3），斯無足論者。
（1）封禪，古代帝王祭祀天地的大典。分別稱封泰山，禪梁父。參見《史記·封禪書》。
（2）侈心，誇耀自大之心。中之，內之。
（3）升中，古帝王祭天上告成功。《禮記·禮器》：“因名山，升中於天。”
鄭玄注“升，上也。中，猶成也。”章氏釋中為簿籍“謂獻民數政要之籍也。”（《文始》七）燔柴，古代祭祀時焚燒柴木，使煙氣上升，以感通神靈。
夫古之升中燔柴者，曷為者也？封大山，禪梁父，七十有二家（4），以無懷為最近（5）。當是時也，天造草昧，榛薄四塞（6），雄虺長蝮（7），盡為顓民害（8）。人主方教民佃漁，以避蜚征之螫（9），何暇議禮？然則其所以封禪者，必有所職矣（10）。
（4）七十有二家，《史記·封禪書》：“齊桓公既霸，會諸侯於葵丘，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
（5）無懷，無懷氏。古代封泰山禪梁父的七十二家之一。為最近，為知道最早的。《封禪書》列無懷氏為管仲所記十二家中第一家。
（6）榛薄四塞，指草木四麵蔽塞。《淮南子·原道訓》“隱於榛薄之中。”
高誘注“木曰榛，深草曰薄。”
（7）虺（hu毀），毒蛇。
（8）顓民，善良百姓。《淮南子·覽冥訓》“猛獸食顓民。”
（9）蜚征，飛禽走獸。《大戴禮記·四代》“庶虞動，蜚征作。”
（10）有所職，有所主。指有目的。
吾嚐以為古之中夏，贏於西極，而縮於東南（11）。東南以岱為竟（12）。徐、揚、淮、海（13），禹跡之所蹈（14），同於羈縻（15），有道則後服，無道則先強（16），故《春秋》夷吳、越（17）。成周之盛（18），淮夷、徐戎（19），其種族猶吾人，而以其椎眅之俗，憬然犯南甸（20）。若然，自岱而南，王教之所不及。
（11）贏於西極，而縮於東南，西邊寬闊，東南褊狹。
（12）岱，即泰山，在今山東泰安縣北。竟，通“境”。
（13）徐、揚，分別為《禹貢》的九州之一。淮、海，淮即淮水，海指今黃海。《尚書·禹貢》“海、岱及淮惟徐州。”
（14）禹跡，指中國的疆域。因夏禹治水足跡遍於九州，故稱。
（15）羈縻，古代中央王朝統治四邊少數民族的政策，不使用武力而通過籠絡使其臣服。
（16）有道則後服，無道則先強，王室有道，最後一個服從；王室無道，第一個反叛。語見揚雄《荊州牧箴》。
（17）夷吳、越，把吳、越當作夷狄看待。
（18）成周，西周王都有宗周、成周之分。宗周在今西安附近，為宗廟所在；成周在今洛陽，設有王師，鎮撫殷族及東夷部落。
（19）淮夷，古代居住在淮河流域的部族。徐戎，東夷之一，以徐國最為強大。《尚書·費誓》“徂茲淮夷、徐戎並興。”
（20）憬然，遠行貌。南甸，南部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