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使 第五章
剛入永殷境內,已經傳來消息,繁佳王果然重病不治。 眾人得了消息,都驚歎夏管料事如神。三公主聞知悲痛不已,在馬車中幾回哭得昏死過去,鳳鳴好不容易擺脫容王的糾纏,下車到三公主車上安慰一番。 “王嬸請不要過度悲傷,繁佳王病了也有些日子了,這個……這個……”鳳鳴看著滿麵淚痕的三公主,說不出什麼話。 一來他對繁佳王沒有什麼印象,二來,大家都知道繁佳王死得蹊蹺,但無論是他還是三公主,都知道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 無論什麼時代,都是陰謀詭計不斷,人人耗盡心計。 何其悲哀。 鳳鳴勸了三公主半晌,想起自己處境,如果沒有容王,早不知被人生吞活剝多少回,居然一時觸動肝腸,長長歎息了一聲。 三公主嚶嚶泣泣哭了半天,見鳳鳴傷感,收拾情緒,抹著淚對鳳鳴道:“父王已經去了,哭也無用。我隻是想到父王去的時候,我居然沒在身邊,當真不孝,生在王家,無奈的事太多,流多少淚兒也是不夠的。唉,太子也該保重,聽說這些天太子著了涼,都待在馬車裏沒有出來。” 鳳鳴臉上一紅,低頭悶悶道:“是是,下次一定多穿點衣服,不要著涼。”心裏自然把貪得無厭、一天到晚精神飽滿的容王罵上幾回。 又安慰三公主一番,忙溜下三公主的馬車。 一下馬車,夏管和瞳將軍已經迎了上來。 “再走一個時辰,就可以見到永殷的邊境官張幹,他已經在那裏準備迎接招待太子。” “對啊,總算離開繁佳地盤。”鳳鳴想起上次被張幹好好招待的後果,緊張地對夏管說:“夏管先生,這次張幹再拉我喝酒,你可一定要攔著,不然又多一個烈兒出來。” “多一個烈兒有什麼不好?太子路上更不寂寞了。”瞳將軍豪爽地哈哈大笑,而後壓低聲音,認真道:“不過還是請太子保重身體,歡愛過度,不是為君之道。” 鳳鳴愣了一下,立即醒悟過來,苦笑道:“對對,不是為君之道。”你這話應該對容王那混蛋說。 幾人說了一會兒話,各自上了馬車,繼續趕路。 一上馬車,立即被人騰空抱了起來,一隻粗糙的手掌摸到細嫩的脖子裏向下滑去。鳳鳴咬牙,狠狠道:“你煩不煩?一天到晚不停,現在已經出了繁佳,沒有危險,小心我隨時踢你下去。” 懶洋洋的低沉男音貼著耳朵傳了過來:“若我有一日煩了,那你會哭死去。” “我現在就想哭,看你把我的脖子咬成什麼樣子?”忍不住給身後那高大的軀體一記後肘。 攻擊顯然一點效果也沒有,隻換來幾聲一聽就知道虛假的呻吟。 “哎喲,輕點,小心手疼。” “哼。” 烈兒這幾天看慣了這些戲碼,安心地在角落裏捧著書看。 容王的大手,又熟練地下滑幾尺。 “不要摸!” “不讓我摸,那就讓我進去吧。”誘惑的語氣彌漫在容王的華麗音線中。 鳳鳴立即搖頭,露出怯色:“不要,好疼。” “總說疼。”容王皺眉,“你總不能一直不讓我碰吧?” “反正隻要我覺得疼,你就要忍。” “一直窩在馬車裏,又對著你,誰能忍住?” “你看烈兒就好好的。” “嗬嗬。”容王瞥一眼完全身在其外的烈兒,“他敢?” 烈兒神色似全神貫注地看書,耳朵卻沒有閑著,立即放下書卷,恭恭敬敬低頭道:“不敢。”偷笑了一下。 鳳鳴臉色更紅,給了容王腰眼一拳:“你再亂來,我就大聲喊叫,把你扔下西雷獨自跑出來的事公諸於眾。” “嘖嘖,我為了誰才這樣千裏迢迢秘密到繁佳?”容王和鳳鳴鬧了半天,才安靜下來,談起正事,“離開繁佳,我們要多加小心。如果若言要對付你,也許會在永殷境內動手。” “我才不怕。”鳳鳴大義凜然回了一句,嘿嘿地狡猾一笑,“有你在,又有瞳將軍的精兵在,我才不怕呢。天大的事你給我擋著。” “身為太子,應該身先士卒……” “回到西雷就不是了。”鳳鳴輕鬆地聳肩,“咦,繁佳王大喪,繁佳現在一定上演激烈的王位爭奪戰,你認為誰可以得到繁佳王位?”
“你想是誰?” “誰登基對我而言都無所謂。”鳳鳴抓住容王在衣裳下又開始移動的手,責怪地瞪他一眼,接著往下說:“不過最好不要是歸森,他和若言勾結對付我,哼哼,全靠我英明果斷才躲過他的詭計。” 容王這次難得地同意鳳鳴觀點,點頭道:“我想不會是歸森。” “為什麼?”鳳鳴奇怪地回頭,“歸森不是大王夫嗎?而且有若言撐腰,不成為繁佳王才怪。除非……你在裏麵搗鬼。” 容王臉上閃過得意之色,低頭咬上鳳鳴的耳垂:“誰要他對我的人動歪腦筋?” 鳳鳴冷哼一聲,一臉不屑:“不要誘騙我,你這家夥,會這麼為我著想?” “我還不為你著想?”可憐兮兮的表情根本不適合容王,反而顯得滑稽。開了一會兒玩笑,容王方正色道:“歸森雖然厲害,但據我所知,二王夫龍天更厲害。” “哦?這位王夫我倒沒有見過。”鳳鳴津津有味,問:“繁佳王夫有兩個都是美男子,不知道這個龍天長得如何?” “英俊無比,隻差我一點。”容王厚顏答道。 腋下又挨了鳳鳴一拳。 他搖頭道:“嘖嘖,你越來越不像話,到了西雷看我如何收拾你。”自從上次把鳳鳴嚇昏,又每天不厭其煩騷擾輕薄,容王就少不了受這些甜蜜大於痛苦的拳打腳踢。 鳳鳴現在哪裏怕他,鼻子一翹:“自從我出使繁佳,發現自己魅力無比,學識無雙,比你厲害多了。”他掙脫容王雙臂,轉身望著容王笑道:“你快點求我教你天下隻有我一人懂的演算之術,免得三公主見到你時出醜。” 馬車中溫暖如春,熏得鳳鳴臉上微微泛紅。 看著他薄唇微揚,半帶笑意站在身前,容王雖然看慣鳳鳴模樣,也不由心裏一醉,眼中滿是讚歎,將鳳鳴拉了過來。 “好,我求你。” “哼,要我教你演算,要下跪拜師才可以。” “我才不求你教我什麼演算。”容王輕聲道,“我隻求你答應我,再也不要離開我。” 鳳鳴一怔,瞬間居然覺得鼻子酸酸,咬著牙用袖子擦擦眼睛,低聲道:“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逼我去繁佳的,現在倒說成我扔下你。” “好,是我不對。”容王爽快地認錯。 “少在這裏肉麻,對了,剛剛說到繁佳的二王夫,你一說人家是美男子立即把話題岔開了,快點繼續下去。” “是,安荷太子。”容王一說正事,立即精神抖擻,眼中精光閃過,“龍天在繁佳並不活躍,一向隻埋頭於自己的公事,給人的感覺是安分,一個絕代才子。其實,隱藏的最深的,才是最厲害的人。如果我是若言,一定不會把賭注放在好出風頭的歸森身上,而應該扶植深藏不露的龍天。” “可是扶植傀儡,不是應該扶植一個沒有本事的嗎?” 容王讚賞地看鳳鳴一眼:“不錯。但你可知道龍天的來曆?” “來曆?”鳳鳴搖頭,烏黑的眼睛閃閃發亮看著容王,惹得容王忍不住唇角帶起笑意。 鳳鳴隨手推開容王,皺眉道:“好了,快點說,不要賣關子。” 容王感歎:“唉,不應該讓你出使繁佳。出去一趟,脾氣大了不少。”裝模作樣搖頭片刻,才繼續下去,“龍天是遊曆在外的才子,當年獨自到繁佳遊學,自稱是永殷人,而後結識二公主,成為繁佳王夫。” “好傳奇。” “安巡和歸森都對他的來曆有所懷疑,曾暗中派人調查,可是都查不出頭緒。” “或者他真的沒有什麼來曆,就隻有本事,像我一樣。”鳳鳴老實不害羞地順便自誇。 容王搖頭,目光仿佛透過厚重的窗簾看向遠方,“龍天以才子身分,沒有顯赫家世,居然得到二公主青睞,而且成為繁佳王夫,背後一定有勢力支持。我懷疑,他本來就是離國人。” “離國?”鳳鳴吃了一驚,轉著眼珠立即思考起來,“那樣說,如果龍天登基,若言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吞並了一個國家?可是……登上王位的龍天就算是離國人,也不會這麼容易被若言控製吧?” “若言精通用藥,如果真要派一個傀儡奪取繁佳王位,又怎麼會不在龍天身上下好控製他小命的奇藥?隻怕繁佳王身上的毒藥漫攝,也是若言通過龍天下的,目的是為了讓龍天早點登基。” 鳳鳴咋舌道:“乖乖,原來我們錯怪歸森。瞳將軍那天還特意去三公主府,將歸森的陰謀字裏行間藉三公主的嘴透露給繁佳王呢。這樣看來,我們倒是幫了龍天一個大忙。” 此話一出,容王驟然一僵。鳳鳴在他臂彎間,立即察覺,回頭問:“怎麼了?” “不錯,西雷居然幫了若言的忙……”容王臉色一陣難看,似乎遇到難題,口中喃喃道:“若言……龍天……西雷使者……” 他神情凝重,鳳鳴也不敢插嘴,乖乖看著他一個人思考。 “不錯!”腦中忽閃過一絲靈光,容王猛然抬頭,“其中有詐。” “詐?”鳳鳴撓撓頭。 容王肯定地點頭:“對,我們這裏有奸細。”此話一出,連一旁的烈兒也放下書,抬起頭來。 鳳鳴皺眉,懷疑地問:“奸細?我們這裏怎麼可能有奸細,那次瞳將軍也是不知情才幫龍天忙的。” “我早該看出來。”容王沉吟片刻,問鳳鳴道:“鳳鳴,你回想一下,為何你們會認定歸森害繁佳王?”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路下來,就覺得繁佳王如果真的中毒,一定是歸森下手。也許是因為他比較討厭吧。”鳳鳴吐吐舌頭。 “是夏管。”一道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鳳鳴回頭看,烈兒也加入討論。 烈兒露出思索神色,繼續道:“因為夏管字裏行間透露的消息,讓我們都對歸森覺出敵意。當然,歸森對太子有野心,也是事實。” “夏管先生?”鳳鳴連連搖頭,“這不可能,他怎麼會是奸細?容恬,夏管先生不是一直就是王家的藥師嗎?老資格了,不可能是奸細。” 容王否定:“有的奸細,從十幾歲就潛入敵國。像烈兒,若不是我為了保護你而召他回來,他也許會在永殷王身邊埋藏一輩子。” 鳳鳴轉頭看看烈兒,烈兒微微一笑,對他點頭。 “可是,夏管先生……” 容王拍拍鳳鳴肩膀,輕聲道:“繁佳二王夫雖然一向深居簡出,但以夏管的本事,不應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出使到繁佳這段日子,他可曾提示你們小心龍天?” 鳳鳴仔細回想,果然沒有一點提示,隻好沮喪地點點頭。他忽然想起一事,抬頭道:“不對,那次去三公主府邸,明明是夏管先生要我去破壞若言求婚的。如果他是離國的人,怎麼會那麼做?”
“這個我大致可以猜到。”烈兒垂下眼睛,略略思量,答道:“第一,若言有龍天在,求婚能否成功,並不要緊。更進一步說,他向三公主求婚,不過是為了掩蓋他親自在這重要時刻赴繁佳與龍天勾結的陰謀。不然,繁佳人會懷疑他到繁佳的目的,難免出岔子。第二,夏管先生並沒有料到太子如此能耐,說不定本來是想太子進去出醜一番,反而促成求婚成功。” 這個猜測很有道理,誰可以想到鳳鳴居然可以大發神威,把天下聞名的演算大師東方天和繁佳三公主給折服個五體投地? 容王讚同地點頭:“若言此計厲害,不是正式娶回三公主,名正言順奪到繁佳王位,就是幫助龍天登基,做繁佳的幕後大王。無論何種結局,繁佳已經是他口中肥肉。” 想到身邊一直信賴的人居然會是奸細,鳳鳴歎一聲,提出最後一個疑點:“如果若言穩操勝券,何必和歸森勾結?” “太子殿下啊。”烈兒笑道,“你不要忘記,歸森和若言勾結的消息,可是夏管告訴我們的呢。” 鳳鳴還在苦著臉,容王知道他心裏難過,將他抱住,勸道:“我們不會立即定夏管的罪。不過如果他真的是奸細,一定會在永殷境內對你下手,到時候就可以抓到證據。” “對我下手?”看著容王和烈兒一臉嚴肅,鳳鳴不禁打個寒顫,“為什麼他一定要對我下手?我不過是……” 容王露出暖洋洋的笑容:“若言一見你的模樣,好歹也會打算誘你過一夜春宵;他知道你身懷這麼多奇怪的演算之術,更會竭盡全力把你弄到離國,以鞏固離國實力。” “反正萬萬不會讓太子和容王聯合起來,否則,若言吞並天下的野心就難以實現了。”烈兒也在旁邊加了一句。 鳳鳴忙拍胸口:“幸虧他還不知道我最最厲害的兵法理論和梯田設計,不然豈非要親自帶兵攻打西雷把我搶回去?” 此言一出,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未斷,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夏管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啟稟太子,永殷邊境官張幹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了,請太子下車吧。” 馬車中的人反射性地一起收住笑聲。 容王俯首道:“他在這裏不敢動你,隻要看看他是否慫恿你離開原定路線到其他地方去,就知道他是否包藏禍心。” 鳳鳴點點頭,帶著烈兒下車。 “太子,張幹已經等候多時了。”夏管見鳳鳴下車,笑著對前麵一指,自豪道:“自從太子在繁佳大顯神威,各國對西雷使者的禮數更加周到,這次居然出城十五裏等候太子,實在讓西雷人驕傲。” 鳳鳴自從聽了容王的話,對夏管小心觀察,心不在焉地點頭。 那邊,張幹已經領了一群小官吏迎了上來。 “多日不見,太子安好?”張幹笑容滿麵,拱手道:“永殷張幹在此,恭候多時了。” “有勞張大人。” “太子的下榻處,張幹已經準備好,宴席也設好,請太子上馬入城吧。” 眾人路途跋涉多日,自然都想立即入城歡慶一番。 當晚,果然又是活色生香的宴席,張幹主陪。鳳鳴帶著瞳將軍和夏管參加,容王還是藏身在鳳鳴臥房,吩咐烈兒道:“你跟著去,小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