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老馮爺又道,“我們小米說了,明年初日還要建雞場,豬場,還有多種土豆漏粉條呢,這些都需要人手幫忙。但你們也知道,我們村裏的後生大半都去南邊了,實在忙不開。你們一家若是不嫌棄老熊嶺吵鬧,不如就搬去嶺下同住。房子,大夥兒搭把手,幾日就能建好,家裏的小子和媳婦兒做工也好,種田也好,都有工錢,娃子還能讀書,筆墨紙硯都是村裏出,不用家裏花錢呢。”
“什麼?”
趙家人聽得愣了好半晌,末了都是驚喜的站了起來。
平日裏相隔不過兩個山頭住著,閨女又常回來走動,老熊嶺的日子如何過得風生水起,趙家是再清楚不過了。先前兩個兒媳就動過心思,想讓小姑幫忙說項幾句,把兄長帶去做工。但趙老頭和老太太把這事壓了下來,畢竟老熊嶺的獨門財源太多,又很是排外,外人輕易都別想進嶺。萬一,到時候有個什麼差錯,那就傷了兩家的和氣,也讓閨女沒法做人了。
如今,老馮爺這位老熊嶺的大當家,居然親口邀請他們一家,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一般啊。
“爹,娘…”
兩個小媳婦兒也顧不得禮數,死死望著公婆,生怕他們不答應。這會兒就是把那些綢緞酒肉都拿走,她們也不在乎,隻盼著公婆點頭。
一家人進了老熊嶺,都能做工賺銀錢,娃子還有書讀。就是做夢也夢不到這樣的好事啊。
趙老頭兒當然想答應下來,但他們不過是拿著弓箭去山裏溜一圈兒,也沒幫上什麼忙,如今就得了老熊嶺這樣的厚報,讓他很覺受之有愧。
老馮爺卻是不等他拒絕,就笑眯眯站了起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行了,這事就這麼定了,過了年就給你們張羅新房子。”
說著話,老爺子就帶人走了,待得趙家人追出去,已經沒了影子。
趙家兄弟都是笑得咧了嘴,平日偶爾有個口角的妯娌兩個這會兒也親密極了,擠到一間房裏商量給自家兒女做新意和書袋,明年家裏就要出讀書郎了。
趙老頭和趙老太見此也就罷了,說到底他們也是歡喜的。再想起閨女,雖然受了這麼一次驚嚇,但帶著全家的生計都有了著落,這實在是因禍得福。
老熊嶺確實缺人手,因而這樣的驚喜就不止隻落在趙家院子。
歡喜最是能夠感染人,又最是容易傳說開來。
不過大半日,老熊嶺厚報恩人的事,就幾乎人人皆知了。
三裏鎮頭上的茶攤裏,眾人也是議論的熱鬧,正好吳老大路過,居然有人特意喊了進去喝茶,自然也把事情說了一遍。
吳老大想起昨晚妹妹說的話,就覺屁股底下的凳子反釘了釘子,火燒火燎告辭就往家裏跑。
眾人忍不住嘲笑道,“看他們吳家這個心狠啊,連自己都不心疼,硬是頂著大雪把娘倆攆出去了。這會兒後悔了吧,活該!”
“就是,老熊嶺的人凶是凶了一些,但辦事可是不差。如今對恩人這麼百般照顧,待那些…哼,大夥兒瞧好吧,不折騰他們吳家就不錯了。”
吳老大自然聽不到這些,跑去家裏見了爹娘和媳婦,一字不漏說了個遍。
吳老大媳婦兒當即就坐到了地上,哭罵道,“哎呀,英子真是好狠的心啊,投奔娘家也不說個明白。早知道這樣,咱們怎麼也要留她住一晚啊。”
吳老太本來就惦記閨女和外孫,一宿沒睡好,這會兒聽不下去就話都沒說,轉身進了屋子。
吳老頭也是默默起身出了門,隻留下吳老大想罵媳婦又估計她肚子裏的孩子。
吳老大媳婦兒卻是越想越不甘心,老熊嶺富厚,先前求了小姑幾次,小姑連幫忙問一句都不肯,如今別人家倒是輕易進去了,他們一家反倒要受人嘲笑。
她抱了肚子就喊個不停,最後到底逼著吳老大去了一趟老熊嶺。
可惜,原本待娘家極癡心的英子,卻是連麵兒都沒露,直接要守山的村人幫忙帶了一句話,“我昨晚說過,以後就是老熊嶺的媳婦,不再是吳家的閨女。”
吳老大無法,在村人鄙夷的眼神裏怏怏回轉。
有時候就是這般,情義兩個字深厚,卻也極度脆弱。身後的足以讓人賭上性命,脆弱起來又可能因為關鍵時刻的一瞬猶豫就斷裂…
太陽東升西落,日子忙碌中還藏了清閑,老熊嶺上下因為這場大難,空前團結起來。
男人們白日忙碌,晚上巡夜,半點兒不肯躲懶。女人們們操持家務,照料老人孩子,就是淘氣小子們讀起書來都是分外認真,家裏老爹說了,他們將來要做大官,就再也沒有人敢來欺負家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