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自覺春風暖了,茶攤早就拆去了三麵包圍的壁板,倒是敞亮很多。
老掌櫃拋棄那跑後,小心翼翼的上了茶水和家裏最好的點心,就躲去爐子跟前守著了。
他倒不是多麼厭惡這些拜火教的人,實在是家裏也有十五歲的閨女,作為一個老爹,將心比心,她可不願意閨女去做什麼侍女,即便伺奉的是神靈,那也是侍女啊。從小寶貝一樣捧在手心養大的心頭肉,吃苦受累此後別人,哪個當爹娘的不心疼啊。
所以,對於這些到處跑,就為了拆散人家天倫之樂的神侍,他也沒什麼好心情伺候就是了。
侍衛長穿了銀色鎧甲,即便喝茶也是腰背挺的筆直,眉頭緊皺。另一個副手安頓了手下的侍衛,坐到他跟前,就道,“隊長,神教的光輝二十年不曾籠罩這片土地,民眾已經愚昧不堪。很多家中女子適齡,卻千方百計躲藏,不肯應聲。”
“你可有辦法?”
侍衛長一口喝幹了茶水,提起茶壺,卻發現空空如也,於是掃了一眼已經趴著打瞌睡的老掌櫃,眉頭就皺的更深了。
他感受到了一種隱約的抵抗之力,眼底的惱怒就又添了三分。這在逍遙島上根本就不會發生,但凡他們經過之處,島民無不跪拜親吻他們腳下的土地。不想如今身在大元,連口茶水都喝不到了。
那副手也不耽擱,直接就道,“財帛動人心,這些賤民既然愚昧不開化,就要對症下藥,許是會極快見效。”
“那就去辦吧,神教光輝普照,不缺這些金銀之物。另外,島上傳來消息,再有兩日就開始祭祀了,到時候找人更容易。”
“是。”
打瞌睡的老掌櫃立刻就被喊了起來,一錠白花花的銀錁子扔過去。果然老掌櫃的熱情瞬間被點燃,跑跑顛顛,很快就張羅好了紙墨筆硯。
於是,不過一刻鍾,幾張告示就新鮮出爐,貼去了各個熱鬧之處。
以此類推,兩日功夫,豐州大街小巷都傳開了。
但凡“推薦”八字相合的侍女,推薦者就會有一百兩銀子的重賞。
一百兩銀子啊!
這可是一家五口七八年好好活命七八年,夠家裏閨女的三幅好嫁妝,夠兒子娶五個媳婦兒,夠買五畝上好肥田,一處寬敞的兩進院子…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畢竟這是一個立刻就改變貧窮人生的機會。自然也就沒人深究這個“推薦”倆字,是不是和“出賣”等同了?
於是,很快,僅豐州一地就又有三個八字溫和的女子被“推薦”出來了。推薦者或者是家裏的兄嫂,或者是左鄰右舍。
當然也有想渾水摸魚,意圖蒙混過關的,可惜被神教侍衛們一腳踢得口吐鮮血,抬回家不過一晚就死透了。
死者家裏人找去官府,府衙根本沒人理會。畢竟,京都的皇帝都惹不起火神教,小小的府尹,何必跟著湊熱鬧?
雖然收獲良多,但侍衛長的臉色依舊沒有開晴,實在是他想要找尋的人,還是沒有出現。
眼見天色將晚,茶棚外邊突然來了一個老婆子,衣衫算不得破舊,但卻有些髒汙,一張老榆樹皮一般滿是皺著的臉上,焦黃的眼珠滴流亂轉,很有幾分賊眉鼠眼的味道。
侍衛看得不舒坦,開口就要攆人。
不想這老婆子卻是搶先問道,“各位神使,老婆子問問,若是真知道哪裏有合八字的姑娘,你們當真給銀子?”
侍衛聽得眼睛一亮,嗬斥道,“大膽,居然敢懷疑神教?”
“不敢,不敢啊!”
老婆子嚇了一跳,更是畏縮了,生怕侍衛明晃晃的刀槍落在她身上,於是趕緊嚷道,“我知道,我知道哪裏還有合八字的姑娘!”
她這句話喊得聲音不小,侍衛長聽到就喚了人到跟前說話。
老婆子跪在地上,很是有些忐忑。侍衛長掃了副手一眼,於是又一錠銀錁子扔到了老婆子的麵前。
錢不是萬能的,沒錢卻是萬萬不能。
於是老婆子立刻同這茶棚掌櫃一般,立刻打了雞血,一股腦把知道的事說了個清楚明白。
“我家原本住在北安州,老婆子我走街串巷給人家牽個姻緣,按理說這是好事,也是積德有福報。結果北安州外有個老熊嶺,那裏的人最是凶悍不講理,老婆子上門給一個姑娘提親,那家人不但不同意,還把老婆子打了一頓,攆出北安州,再也不準回去。否則就要打折我的老腿…”
這老婆子許是憋了太多“委屈”在心裏,說起來就有些囉嗦,好在她還不眼瞎,眼見眾人有些不耐煩,就趕緊說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