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氣回程 第九章(2 / 3)

容恬提醒他:“搖曳夫人因為當年的事,現在變得不可理喻。她雖然是你母親,卻絕不會念母子之情,你心裏要有準備。”

鳳鳴眼裏流出鬱色,表情卻異常毅然,點頭道:“你放心,我沒奢望她會認我。”

兩人和烈兒一同走出房間,不多時,已看見客廳就在前麵。

容恬眼角往鳳鳴處一掃,見他俊臉上蒼白一片,額頭發射著星星點點的微光,顯然是過於緊張正滲著汗,偏偏又中了可惡的毒,不能握著他的手稍給安慰,心裏一陣陣抽疼。

“搖曳夫人正在廳中。”烈兒跟在他們身後。

容虎從走廊那邊過來,到了容恬麵前,低聲道:“屬下已經命侍衛將客廳團團包圍,隻要大王一聲令下,定可把她生擒。”

容恬點點頭,又道:“搖曳夫人身份特殊,宜軟不宜硬。不到迫不得已,不要動武。”

“是,屬下明白。”

到了廳門前,烈兒和容虎都停住腳步,隻有容恬和鳳鳴往裏走。

跨進廳內,一道修長婀娜的背影跳入兩人眼簾。廳中人正站在一幅掛在堂上的彩錦畫前欣賞,從後麵看去,瞧不清楚麵容。

素白長衣襯著如雲黑發,頭上簡簡單單插著一支木釵,卻給人一種極為心動的誘惑。

容恬和鳳鳴都稍為愕然。

這僅是背影就給予人無限憧憬的帶著幾分仙氣的女人,怎麼會是天下聞之色變的女魔頭?

“這幅畫並不是西雷王親自挑選的吧?”

清澈如水的聲音流淌進耳中,站在門前的兩人才停止對搖曳夫人背影的打量,暗中警惕要小心應付。

“此處是媚姬的隱居所在,本王隻是過路的客人而已。這裏的擺設字畫,都是媚姬挑選的。”容恬踱步過來,和搖曳夫人並肩站著,一同觀賞那幅字畫,神態自若,“夫人是怎麼猜到的?”

“畫中的花草,都深含哀怨之意。媚姬?嗯……”搖曳夫人清冷的聲音道,“那就怪不得了。”轉過身來,目光落在鳳鳴身上,“你還是那麼不中用,連幹枯的人頭也害怕,竟然沒有打開那個盒子。幸好,你的情人膽子倒比你大。情人血這種毒,你中或是他中,都是一樣的。”

兩人終於見到她的廬山真麵目,雖然早有準備,卻依然愣了一瞬。

要不是鳳鳴就在身邊,容恬幾乎要錯認了。

這輪廓眉目,秀氣直挺的鼻子,小巧的唇,連著說話時的神態,和鳳鳴一模一樣。

怪不得烈兒說他們母子是一個模子裏麵刻出來的。

容恬微愕之後,聽見搖曳夫人這一番無情的話,心頭大怒。

他城府比鳳鳴深上百倍,心裏怒極,反而笑得異常溫和:“夫人竭盡心力,要和先生再續前緣。可惜先生已經說了,他是絕不會答應婚事的。此事和鳳鳴並無關係,他中了毒也無濟於事,夫人何不就此罷手,說不定我們可以結成聯盟,在先生那邊下點功夫。這樣,事情或者還有商量的餘地。”

搖曳夫人妙目輕轉,停在容恬臉上,笑吟吟道:“不愧是西雷王,這般鎮定。我知道你心裏恨不得殺了我,隻是解藥沒有到手,不敢動武罷了。不錯,蕭郎為人固執,是不會輕易受人要挾的。”

她沉吟片刻,又道:“你說得對,我們與其敵對,不如結成聯盟,你怎麼說也是蕭郎心愛的弟子,說不定真能幫上我的忙。”

“夫人也是這麼想,那再好不過。說到底夫人也算是本王的師母,本王一定會盡力幫忙。”容恬知道麵前這個女人非常聰明,耍小聰明反而讓她看不起,索性打蛇隨棍上,坦然道, “不過既然聯盟,就沒有在盟友身上下毒的道理。請夫人先把情人血的解藥交出來,我們再來慢慢商量。”

“好一個聰明的西雷王,”搖曳夫人冷笑起來,“留著一點毒在身上,你做起事來不是更盡心嗎?”她見容恬劍眉微抽,又接道,“西雷王先不要翻臉,我雖然暫不給你解藥,但自然會補送一份見麵禮,顯出我的誠意。”用手一指。

容恬和鳳鳴隨著她的指尖看去,才發現她果然備好了禮物。

一個匣子端端正正擺在茶桌上,旁邊放在一杯熱氣嫋嫋的香茶。

鳳鳴一看,心裏微震。

這個匣子非常眼熟,和不久前在媚姬房間裏看見的那個幾乎一樣。

那個裏麵裝了同國大王慶鼎的人頭,這個匣子裏麵,難道又是一個人頭?

“這裏麵是什麼?”鳳鳴問。

搖曳夫人看向他,不答反問:“你敢打開?”

鳳鳴看著這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此刻卻流露著深深的不屑,心髒仿佛被什麼狠狠撓了一下,斷斷續續地疼,忍不住拔高聲音問:“我到底做了什麼?你那麼恨我,要那麼害我?我……我難道不是你的,你的親骨肉嗎?”

容恬擔心他,身不由己靠近兩步。

鳳鳴轉頭對容恬大聲道:“你別擔心,我沒什麼,隻是想當麵問清楚。”

他嘴上說沒什麼,眼淚卻早就湧眶而出,沿著細嫩的臉頰起伏蜿蜒,從下巴滴落到衣襟。

搖曳夫人從沒和自己的親生兒子說過話,見他如今長大成人,容貌似極了自己,就站在自己麵前。被他這麼當麵一問,也不禁恍惚起來,有那麼片刻,竟覺得站在麵前的正是年輕時的自己,正哭著責問蕭郎為何負心。

她出神一會,回過顏色來時已恢複平靜,淡淡道:“不錯,我從前是很恨你的。”

停了一停,問鳳鳴:“你的劍術不好,對嗎?”

鳳鳴剛才悲憤衝上心頭,大聲責問,沒料到搖曳夫人的回話會像微風一樣輕柔,聽著她宛如珠玉落盤的聲音,竟也收小了聲音,低頭道:“是。”

“體力也不好,對嗎?”

“是。”

“光是學握劍,就學了不少日子?”

“嗯。”鳳鳴斜眼看看容恬。

他的劍術是容恬教的,開始的時候為了握劍的枯燥叫苦連天,確實花了不少日子。

要不是因為後來局勢越發複雜,逼得他不得不勤練劍術以作自保,而教他的又是最耐心體貼的容恬,說不定他的劍術到現在還不能見人。

說到練劍的天分,鳳鳴實在無話可辯。

他確實沒有天分。

“你就連模樣,也沒有一分像你父親的地方。”

“……”

這個鳳鳴也無話可說。

男孩長得像媽那是普遍存在的現象,但至少有一個鼻子眼睛什麼的像父親。像他這種和母親長得宛如孿生的,還真是不多見。

搖曳夫人輕輕一歎:“我知道自己命苦,但為什麼連十月懷胎的兒子,也要和我作對?你這種天資和模樣,叫蕭郎怎麼認你為他的繼承人?”

她這些話說得其實並不是那麼有道理,但看她秀眉輕蹙,滿腹鬱愁的模樣,誰都不禁生出一分憐愛,鳳鳴揉揉鼻子,悶悶道:“我……我……”

容恬在一旁看得直皺濃眉:“夫人說得太偏頗了。孩子是你生的,有沒有天分,長成什麼模樣,不是你的責任?慢著,先不要離了原來的話題,那個匣子裏麵,到底裝了什麼?”

鳳鳴這才想起還有一個匣子,轉頭去看桌上。他想走過去打開,被容恬使眼色製止,剛巧都讓搖曳夫人看在眼裏。

搖曳夫人道:“你們不敢打開,懷疑我下毒嗎?”

容恬笑而不答,顯然是默認。

搖曳夫人本來高傲,但容恬師從蕭縱多年,氣度神態都不免和師父有兩三分相似。搖曳夫人見他負手在後,唇角帶笑,竟有一點蕭郎的影子,怒氣哪裏生得起來,就說:“也好,我開給你們看。”

走到桌邊,把匣子打開。

一個鑲金的銀色小碗放在紅色的絲綢絨子上,被窗外斜射進來的日光照出一片燦爛。

鳳鳴提心吊膽地遠遠看著,發現不是人頭,才鬆了一口氣。

容恬走過去仔細端詳,忽道:“這上麵有繁佳王室的標記。”

搖曳夫人道:“不錯,這是繁佳王宮裏麵的東西。”

容恬略一思忖,又問:“是龍天用的東西嗎?”

搖曳夫人笑起來,一雙芊芊玉手竟輕輕鼓了兩下掌,讚道:“不愧是西雷王,這樣機靈,怪不得蕭郎這樣看重你。”眼角瞥了還是一臉糊塗的鳳鳴一眼,隨即歎了一聲,顯然是覺得自己生的這個笨蛋實在沒用。

容恬猜到搖曳夫人想什麼,心裏十分反感。在他心裏,鳳鳴聰明又可愛,天下再沒有比他更惹人喜愛的小東西,為什麼他的母親卻這樣嫌棄他?臉上淡淡道:“這沒有什麼,繁佳王宮現在隻剩龍天一個假王族,不是他還有誰?夫人在他的飲食中下了什麼毒?”

鳳鳴聽到現在,才“哦”了一聲,似乎明白過來。

搖曳夫人所謂送給容恬的見麵禮,應該是指幫容恬對付龍天。

她善於下毒,說不定已經在龍天的飲食裏下了某種毒藥,而這個小碗,就是拿來作為證明的。

搖曳夫人問:“西雷王還記得老繁佳王是怎麼死的嗎?”

“啊!”繁佳是鳳鳴出使的第一個國家,過程驚心動魄,記憶深刻,被搖曳夫人一提醒,頓時驚叫起來,“漫攝?那不是離國若言用的毒藥嗎?”

搖曳夫人輕輕哼道:“天下兩大奇毒的配方,就隻有他們離國知道嗎?”

容恬為人精細,又找出一個疑點:“漫攝這個毒藥要長期緩下才行,龍天渾身血債,一天到晚擔心被人下毒,防範一定很嚴,夫人就算有毒藥,但又怎能放進龍天的飲食裏麵呢?”

搖曳夫人漫不經心道:“各人有各人的方法,西雷王不會是想打探我的底細吧?實話說,隻要我想下毒,別說龍天,就算是藏在西雷王宮裏的西雷王,也逃不脫呢。”

她這樣一說,容恬不好再說,微微一笑不再就此發問,伸手做個手勢,請搖曳夫人坐下,換了一個話題:“夫人如果真能殺死龍天,對我西雷大有好處,這確實是一份大禮。但對我來說,更重要的還是解藥。”

“隻要蕭郎答應娶我,解藥立即奉上。”

鳳鳴在一旁坐下,聽他們討價還價。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開口,說得多錯得多,幹脆堅持閉口不言,心裏卻在想,她剛剛看我的眼神,並不像我想象中那麼無情,如果她認我這個兒子,我要不要告訴她我不是安荷呢?

“要是先生肯娶,還用得著本王和夫人坐在這裏商量嗎?夫人想要本王合作,最好先拿出足夠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