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氣回程 第九章(1 / 3)

蕩氣回程 第九章

回到自己的寢院中時,天已經微微發亮。

環繞著中央偌大正屋的小矮房一間連著一間,昏黃的燈光從窗裏幽幽透出來,仿佛所有人都一夜無眠。

容恬和鳳鳴一跨進院子,秋藍和秋星、秋月呼啦啦地從正屋裏趕了出來,每個人表情既沉重又期待地看著他們。

鳳鳴猜想她們已經從烈兒那裏知道了他們曾去和蕭縱會麵,對她們搖搖頭。

眾人的心都沉到了穀底。

如果蕭縱不肯答應婚事,要從搖曳夫人那裏拿到解藥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容恬大步跨進正屋,挺直身子讓秋月姐妹為自己寬衣,沉聲問:“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秋月小心翼翼答道:“怎麼敢隨便告訴別人?侍女裏隻有三個知道,容虎和烈兒不會多嘴的。”

容恬“嗯”了一聲,低頭沉思。

秋藍拉了鳳鳴進房,為他在另一處換衣,一不小心,眼淚滑了出來。

鳳鳴安慰道:“不要擔心,容恬說這個毒比浮岩好一點,隻要不和愛侶肌膚相親,不會立即死人。”

秋藍咬著唇,嚶嚶哭了起來。

鳳鳴最怕看侍女們的眼淚,連忙舉手投降:“不要哭,不要哭!要哭也該是我哭吧?”

秋藍把頭搖了兩下,這才揉著眼睛道:“我是恨容虎沒用,大王信任他,才把鳴王交給他,他是怎麼保護的?我再也不要理會他了。”

這下容虎可倒大黴了……

鳳鳴苦笑:“這和容虎有什麼關係?誰也沒想到媚姬那邊居然會出問題。不過她也隻是思念故國繁佳,對三公主於心不忍罷了。”

秋藍收了哭聲,低頭幫鳳鳴換了衣服,又半跪下開始為鳳鳴捶腿,悄聲問:“鳴王不出去見大王嗎?”

鳳鳴英氣勃勃的臉此刻皺得像個苦瓜似的:“我一見他就忍不住想摸摸他。唉,從前可以隨便摸,倒不覺得有什麼好處,現在一中了這個該死的毒,反而總是情不自禁地想感受一下他的溫度。僅是剛剛走回來那麼一小段路,就不知道忍得多麼辛苦……”

秋藍驚道:“鳴王千萬要忍住,聽說這個搖曳夫人的毒術驚人,情人血害死過不少情侶,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個我知道……”鳳鳴點點頭。

“那現在怎麼辦呢?”

“還能怎麼辦?想個辦法逼蕭聖師娶搖曳夫人。”

“逼?”秋藍也聽過蕭縱的名頭,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怎麼逼?”

鳳鳴也正為這個頭疼,撓頭道:“現在腦子亂糟糟的,我要睡一下才能思考。”

秋藍也讚同:“亂了一個晚上,確實應該休息。鳴王身子又弱。”

門簾忽然掀開了,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探了進來。

“大王呢?”秋藍停了手,站起來問。

“大王換了外衣,說要出去走動一下,想一些事。”秋月跨進來,“大王說鳴王大病初愈,不可以受累,要我們過來伺候。”

秋星照實稟報:“大王吩咐,命鳴王睡到中午才起來。”

兩人手腳麻利地鋪好了床,雪白的軟錦鋪在華麗的床單上。秋藍挑了一個又大又軟的大抱枕放在床頭,挑好被子,讓鳳鳴愁眉苦臉地爬上床。

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慶鼎的人頭,還有博陵三公主等人的臉,其中一個模模糊糊的女人背影,似乎是搖曳夫人。

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出名自負執拗的蕭聖師娶一個他曾經拋棄的女人?

秋星遵照容恬吩咐,早就在茶水裏麵放了安睡藥。鳳鳴雖然滿腹憂思,終於還是恍恍惚惚睡去了。

直到太陽過了中線,鳳鳴才睜開眼睛,開口就嚷:“容恬!容恬在哪!”

秋藍伏在床邊,聽見聲響,直起身來揉揉眼睛:“鳴王醒了?大王還沒有回來。”

“還沒回來?”鳳鳴掀開被子,從床上咕嚕爬起來,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急匆匆地道,“快點找他回來。咦?隻有你一個,秋月她們呢?”

古代的貴族服裝繁瑣之極,他到現在還是不大弄得清楚。

秋藍走過來,細致地一樣一樣幫他套上,邊道:“秋月照顧采鏘去了。秋星則是被烈兒找了出去。鳴王急著找大王幹什麼?”

鳳鳴正在興奮,忍不住嘿嘿笑起來:“難怪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一直在想怎麼逼蕭聖師娶搖曳夫人,忽然做了一個夢,夢見他為了一樣東西,苦苦哀求我,什麼要求他都願意答應。”

秋藍還沒有問明白,簾子就被人掀了起來。

鳳鳴抬頭一看,雙眼大亮:“容恬,我終於想到了!”

“我也想到了!”

兩人同時叫了這樣一句,又同時愣了一下,鳳鳴對著容恬大眼瞪小眼道:“你想到了什麼?”

容恬先不回答鳳鳴的問題,轉頭對秋藍命道,“你先退下。”

等秋藍出去了,屋子隻剩鳳鳴和他,容恬才走了過來,在鳳鳴麵前三尺處不舍地停住,低聲道:“我想到了,隻要命人為我製作貼肉緊致的羊皮手套和衣褲,還有麵具,隔開肌膚,還是可以隨時碰你的。”

鳳鳴大不以為然,嗤道:“西雷王你退步哦,想了一個晚上,居然隻想到這麼簡單的東西。”

“當然不會如此簡單,最重要的是……”容恬把聲音又壓低了幾分,在鳳鳴的耳邊細細地說了一陣。

鳳鳴哪料他居然想到這個去,張大了嘴巴,半天才結結巴巴道,“你……你……苦思冥想一個晚上,居然……居然……發明了保險套?”

“嗯?保險套?”容恬皺起英挺的眉,“連名字都有了,難道你早就想到了?”

鳳鳴翻個白眼:“本鳴王才沒空去發明這個,這玩意兒隻有色狼才能想到。”

“那你想到什麼?”

一提這個,鳳鳴立即難掩得意:“我想到了一個辦法,讓蕭縱不得不和我們合作。”

容恬上下打量鳳鳴一番,沉聲問:“什麼辦法?”

“我決定,”鳳鳴深吸一口氣,充滿氣概地大聲說道,“去偷蕭聖師最寶貝、最寶貝的劍!”

武俠小說裏不是常說,劍,就是劍客的性命嗎?

“你覺得怎樣?”鳳鳴問。

容恬表情古怪,要不是事關自己身上中的毒,真要忍不住縱聲大笑起來,搖頭歎道:“如果我沒有中那情人血就好了。”

鳳鳴不明白他為什麼無端發出感慨,還沒有接口,容恬接著微笑起來:“不然就憑你這個笨法子,我現在就剝下你的褲子,狠狠在你的小屁股上打上幾下。”瞧見鳳鳴一臉不服氣的可愛表情,容恬又愛又氣,從床上扯過被單,隔著被單抓了鳳鳴的手,按他坐在自己身邊,“不說先生本身的劍術,就是他身邊的侍衛,個個都是絕頂高手,你能派誰去偷他的劍呢?況且,先生的劍術已到不羈絆於劍的地步,即使是普通的鏽劍,對先生而言也沒有什麼分別。”

鳳鳴聽了,大為失望,整張小臉幾乎垮了下來,連帶著肩膀也聳搭著,緊皺眉心道:“那怎麼辦?一個非要嫁,一個打死不肯娶,他們夫妻鬧別扭,為什麼牽累到我們身上?容恬,我好想你抱抱我……”烏黑的眼睛看著容恬,十分可憐。

容恬聽見他宛如小動物般的聲音,心腸頓軟。製出情人血這毒藥的人一定恨極了天下的情侶,挖空心思讓人嚐盡咫尺天涯的滋味。相思磨人,再這樣下去,別說鳳鳴,隻怕自己也要喪失理智了。

“好,我抱抱你。”容恬拉過床上的薄被,將鳳鳴罩住,雙臂一緊,隔著薄被把鳳鳴緊緊抱了。雖可以依稀感覺出輪廓,卻觸不到平日極熟悉的細膩肌膚,比碰都不能碰更讓人心癢難熬。

他心裏難受,臂間用力,把懷裏一大團軟軟的被子連著鳳鳴勒在胸前,鳳鳴乖乖坐著,縮在薄被裏麵,任他摟著。

兩人奔走天下,患難與共,早經過無數風霜雨雪,隻是不曾料到世上還有這樣剮心的毒藥,此刻隔被相擁,心頭漲得滿滿的,但舌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覺得這瞬間的安寧既甜蜜,又苦澀。

過了很久,容恬才驚覺鳳鳴一直沒有作聲,生怕他在薄被中悶壞了,懊悔道,我怎麼抱得那麼緊?

“鳳鳴?”容恬連忙鬆了手,把薄被從鳳鳴頭上扯開,“怎麼不說話?”

凝神一看,鳳鳴眼睛紅紅的,頰上已經濕了一片。他看見容恬關切地瞅著自己,不好意思地別過頭,袖子隨便往臉上一抹,強笑道:“真丟臉,居然哭了。”

容恬抿起薄唇,沉聲道:“別擔心,我一定解決此事。你以前曾經教過我,天無絕人之路,對嗎?”

“我不是擔心。”鳳鳴覺得臉上的淚水都抹幹了,才把頭轉回來,有點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剛剛被你這樣一抱,心裏高興極了,忍不住就掉了眼淚。”忽然想起一事,露出正容警告,“這事你不可以告訴別人,不然秋藍秋月,還有烈兒他們,都會笑話我。”

正說著,剛巧門簾一陣抖動,烈兒的臉就露了出來。

鳳鳴嚇了一跳,還以為烈兒一直在外麵偷聽,正擔心這次又要丟臉。但烈兒卻完全不知道房裏發生了什麼事似的,臉色不但沒有絲毫促狹,反而透著一股嚴肅,一垮進門,就壓低了聲音對容恬稟道:“大王,搖曳夫人來了。”

鳳鳴猛然從床上跳起來:“她來了?她來幹什麼?”

烈兒搖頭:“屬下不知道。她隻報上了自己的名號,指明要立即麵見大王。”

容恬眉間微聳:“你查清楚了,怎能確定她真的是搖曳夫人本人?”

烈兒意有所指地瞥了鳳鳴一眼,答道:“她長得和鳴王像一個模子裏麵刻出來的一樣,還能弄錯?大王現在見不見她?”

容恬轉頭看著鳳鳴。

鳳鳴早就恨不得見一見這個會狠心毒害自己親生兒子的女人,但此刻知道她就在附近,又不免忐忑不安起來。

自己這個身體畢竟是她的腹中孕育出來的,不管怎麼說,她也算是自己的血緣母親吧?

如果換了別人,感觸未必如此大,但對於從小就是孤兒的鳳鳴來說,這樣一個算是血緣上的母親,意義就非同凡響了。

容恬見鳳鳴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猶豫不決地站著,抬眼看看自己,又皺眉把視線垂了下去,知道他確實非常不安,便對鳳鳴商量:“不如先讓我去見見她?”

鳳鳴思忖了一會,搖頭道:“始終是要見的,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