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之二十五
你說:就在我還沉在訥訥帶給我的無限快樂中時,發生了一件事。
那天我們一家三口在我們居住的大學附近的一家餐廳吃飯,有個氣質略顯憂鬱的女孩不斷地向我們這邊看,她淡藍色套裝,五分袖上衣,齊膝裙。衣服剪裁極得體,那顏色質地,配上她的勻稱身材,堪稱完美。瞬間我喜歡上了她那身漂亮端莊的衣裝。其實先前我有可怕的購物癖,凡是見到喜歡的,不管是不是用得著的,我都要瘋狂買來,心裏無比的充實。有著和心儀的男人調情之異曲同工之妙。那天我那麼迷戀那套裙裝,以致多年以後,我依然極喜歡淡藍色的衣服乃至一切物品。女孩身邊放著明黃色的小皮包,腳穿明黃色尖頭船鞋,半高跟。
酒店的音響裏,正播放著時下流行的,陳紅的《走過長安街》,感覺中是慢節奏的優雅歌曲,結果卻是快節奏的吵吵嚷嚷,是激情男女的狂亂述說。陳紅自從一曲《常回家看看》走紅之後,好多人喜歡上了她的歌曲。但是那天聽到的絕對是她的敗筆。訥訥說:怎麼唱的這麼快,應該叫“跑過長安街”,訥訥是我的小詩人!我和光會意地笑了。
這時我聽到身邊一個聲音說道:我懷孕了。我像是剛被拉進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神情木然地望著說話人。
那人正是剛才不斷往我們這邊張望的女孩。
說著,她從明黃色的挎肩皮包裏拿出一張報告單,是她的孕檢報告。在慌亂的時候,緊張的時候,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我習慣了求助光,我不由自主地用期待幫助的眼神看光。而光卻神情嚴肅地看著桌麵,一言不發。他應該能夠感覺到我此時的無助,可是他竟一改常態地不理睬我。
我該如何是好?
我沒有像網絡裏的那個段子那樣,抽他嘴巴,因為他是我愛著的男人啊,他在我心裏一直那麼高尚,一切齷齪的事都不會跟他搭邊。
我接過女孩遞過來的報告,細細地看:上麵有子宮內部的圖片,有診斷證明,孕期三個月。這正是我當初懷訥訥,奉子結婚的日子。那子宮不再是我的,是眼前這個女孩的。而把孩子送進她子宮的,正是當年一樣讓我懷了孩子的光。這究竟是怎麼了?我們兩個子宮,懷著同一個人的孩子,我那個孩子已經能夠坐在這裏跟我們一邊吃飯一邊欣賞歌曲,而另一個還在他媽媽的子宮裏孕育。
我再看向光,他還是那副神情,不理睬我。
我把報告單,交還女孩,然後鄭重地說:我會負責的!好像那個讓她意外懷孕的人是我。
女孩要做藥物流產,我和她去一家醫院掛了婦科,開了做藥物流產的藥,女孩吃了藥半小時後,肚子開始劇痛,我猜想,這是她子宮裏的孩子,不肯離開母體,拚命抓撓母體的反映,女孩蹲在走廊裏,扶著椅子,壓抑著聲音在那裏哭嚎。我不時地拉著女孩的手,輕拍她的後背,希望能給她一點勇氣。女孩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竟然沒流下來。
我們隻好再開了單子做人工流產。我扶著女孩進了產室,我回頭看女孩臉色慘白。還沒走到產床,女孩腿一軟,暈了過去。護士急忙過來幫我把她架到床上躺好,女孩漸漸地醒了過來,醫生安慰她說:別緊張,幾分鍾就能解決。在做刮宮手術時,女孩咬著我的衣角,絕望地哭叫,我想她不僅僅是因為疼痛。醫生從她的子宮裏,取出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我看到那些小肢體還微微地動彈著,醫生說:可惜了,是雙胞胎呢。醫生隻看了一眼,就隨手把那團東西扔進垃圾桶,像扔生活中的垃圾那樣隨意。如果看到這一幕,你真是很難想像,生命是美好的。
它們在各自的主人激情狂歡過後做了無謂的犧牲品。沒有看到世界的花花草草,就埋葬在垃圾堆裏。
那時我們剛剛工作,結婚,買房子,生兒,育兒,幾乎沒有什麼積蓄,但是我還是東挪西湊了一萬塊錢,除了女孩做流產的費用,還有這幾天點滴的費用,補充營養的費用,最後還剩八千多,我悉數交到女孩手裏,告訴她買點營養品,補補身子。她也沒客氣,冷漠地接過錢,放進包裏。
光倒成了受害者,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整天一言不發,像是一直在壓抑著憤怒。想不出當初他是無何叱吒風雲地與據說是處女的她,在我的床單上翻滾雲雨。可是他越是這樣,我越是心痛,我愛著他。
我說:這種男人,算什麼?你該像扔掉一隻破鞋子那樣扔了他。
你固執地嘟噥道:可是我還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