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國藝術故事2(3 / 3)

郭熙還詳盡地論證了山、水、樹、雲之間的有機統一關係,要求作品氣氛要統一,要含有一種整體的生命感。在布局方麵,他提出了“三遠”的觀點,曆來被當作山水畫創作的不變定律:“自山下而仰山巔,謂之高遠;自山前而窺山後,謂之深遠;自近山而望遠山,謂之平遠。高遠之色清明,深遠之色重晦,平遠之色有明有晦。高遠之勢突兀,深遠之意重疊,平遠之意衝融而縹縹緲緲。”這種觀點非常全麵地總結了前人的作品與理論,具有很高的理論觀點和見地。

在理論之外,郭熙所創作的作品也很出色,其《早春圖》與範寬的《溪山行旅圖》齊名,皆為不朽的極品。畫麵空間遼闊,其理論中所說的高遠、深遠、平遠以及清明、重晦、縹緲,都有充分的體現。仔細體會這幅畫作,我們會被郭熙藝術風格的兼容並包和複雜多樣所震驚,因為在他的畫作裏,前代山水畫家的幾乎所有技巧與理論都可以看到,足見郭熙的學習和綜合的能力。《早春圖》兼容多種技法,但畫麵毫不雜亂,整體感非常強,有著一種生命的律動,早春萬物複蘇的氣氛如煙如夢,感人至深。

與郭熙相比,王冼顯得更加嚴謹細密而文秀,同時,還參用了唐代李思訓父子青綠設色的畫體而別開生麵。傳世作品有《漁村小雪圖》(卷)等,精細清秀,小巧美觀,與郭熙的粗壯明顯有別。

文人,都參與了山水畫的創作。在筆墨技法方麵,他們的作風嚴謹而工整,與後世所謂“文人山水畫”,還是有很大不同。後世所謂“文人山水畫”有著特定的含義,其中有瀟灑、飄逸、放肆淋漓的意思,並不是說隻要是文人畫的山水畫,就是“文人山水畫”。文人畫山水,與文人山水畫是不同的。“文人山水畫”的正式確立,要歸功於北宋末年的米芾。米芾以書法聞名,其山水畫也特異獨立,他的兒子米友仁,更是別開生麵,在畫史上留下了著名的“米點山水”。

水墨山水畫的發展,始於唐代中後期的王維和張璪,後來,又經五代和北宋前期荊浩和關仝、董源和巨然、李成和範寬的努力,直到郭熙和王冼,對於意境的追求,多以客觀描繪的真實性為主。而“米點山水”的崛起,則以主觀的情思淩駕於客觀物象之上,從而使得山水畫的創作,真正達到了充分寫意與暢神的最高境界,文人畫也獲得了充分的意義。

米友仁從小能書善畫,書不如父,畫則過之,父子並稱“二米”。所謂“米點山水”,在技法上是以粗闊的橫筆構成山形樹影,有一種朦朧隱約的氣象,所謂“多以煙雲掩映樹木,不取工細”,再取法董源的落茄點,“點滴雲煙,草草而成”。總的氛圍上,是把江南一帶“春雨初霽,江上諸山,雲氣漲落,岡嶺出沒,林樹隱現”的真實情景提煉出來,寄寓了士大夫的溫潤而落寞的情懷心緒。

米友仁的作品,以《瀟湘奇觀圖》最具代表性。畫麵描繪江畔山村,水淋淋的霧,濕漉漉的山,朦朧朧的樹,整個畫麵元氣淋漓,散發著一派不可名狀的寧靜氛圍。畫法一掃傳統的精心經營的痕跡,而是充分運用“水暈墨章”的方法,潑墨淋漓,水墨滲染,雖然隻是草草幾筆,卻能以簡馭繁,以小見大,在緊要之處便用焦墨強調。景象豐富而幽邃,濃淡之間,姿態橫生。

北宋末年的山水畫壇,另一值得注意的現象是唐代青綠山水傳統的複興。傳世作品《千裏江山圖》(卷),出於宣和畫院年輕的學生王希孟之手。據說還經由了宋徽宗趙佶的親自點撥。展開畫卷,千裏江山無窮無盡,國土遼闊而壯麗,青綠兩色耀人眼目,輝煌無比。可惜的是,王希孟嘔心瀝血完成這一傑作以後就突然去世,年僅20歲左右。

在唐朝,青綠山水畫的代表畫家是李思訓和李昭道父子,史稱“二李”。而在宋代,青綠山水畫的代表則是趙伯駒和趙伯騎兄弟,史稱“二趙”。二李父子是唐朝的宗室,二趙兄弟是宋朝的宗室,如此可見,青綠山水確實是最適合於宮廷貴族審美趣味的一種形式。

“二趙”與“二李”在青綠山水畫史上,是最有代表性的4位畫家。比之於二李,二趙畫風顯得更加精工成熟,因為他們中間隔了相當的年月,其間水墨山水已經有了很大的發展,可資借鑒的東西不少。趙伯駒的《江山秋色圖》(卷),趙伯騎的《萬鬆金闕圖》(卷),都是相當出色的作品。尤其是後者,將筆法之勾勒與無筆之沒骨、將金碧與水墨、將工筆與寫意、將單純簡潔與精細入微,都巧妙地融於一爐,改變了傳統青綠山水的過於雕琢刻畫之跡,更令人耳目一新。

雖然,宋代的青綠山水複興,甚至在一些方麵超過了唐代。但南宋山水的主流卻不在於此,而在於以劉,李、馬、夏為代表的院體,是為“南宋四大家”。四大家都是畫院的供奉畫師,故稱之為院體畫派。院體山水在畫法上多以水墨蒼勁的大斧劈皴為特色,在取景上多關注深山峻嶺的偏僻角落,對邊角之景做局部特寫,從而以細節的真實構成清新的意境。

李唐的山水畫初學範寬,山高氣峻,雄奇莊嚴,筆法凝練厚重。但對範寬的筆法略加變化,使筆形變闊、變長,成為小斧劈皴和大斧劈皴,筆法更趨蒼勁有力;在取景方麵,不求全景而寫局部,開創出與範寬完全不同的新格局。早年作品《萬壑鬆風圖》采取全景式構圖,組織細密,筆墨繁複,畫麵黑沉沉的一片,與範寬的畫法非常相似。到了晚年,《清溪漁隱圖》與早年大為不同,在取景上,山不見巔,樹不見頂,在筆法上,大斧劈皴淋漓蒼勁,加以大而重的點染,筆墨粗放,但意境卻一變早年的雄偉,而轉向寧靜幽雅。

李唐的山水,最為人稱道的,是與典故傳說相結合的《采薇圖》。本圖取自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采薇於首陽山,最後餓死的故事。畫麵寧靜,人物刻畫生動傳神,寄托了畫家自身的情懷。樹石筆法粗獷簡潔,墨色潤潔,頗顯文人畫的特點。

劉鬆年的畫風比李唐稍為收斂,顯得精細一些,但從大的方麵看,卻與李唐並無二致。

在南宋四大家中,如果說李唐是院體的開創者,那麼,馬遠和夏圭則是最具代表性的院體畫家。

馬遠出生於一個繪畫世家,曾祖、祖父、父親、伯父、哥哥和兒子都是宮廷畫師,而且都很有成就。像這樣一門數代均以繪畫擅長,而且做出了突出貢獻的家族,在整個中國繪畫史上是極為罕見的,足以與之相媲美的,隻有元代趙孟頫一家。

馬遠山水畫的成就傑出。由於他在構圖上善於采用以局部表現整體的手法,常常隻畫山之一角、水之一涯,使畫麵呈露出大片空白,所以,人們稱之為“馬一角”。傳世作品《踏歌圖》(軸)、《鬆下閑吟圖》(冊)等,布局簡潔非常,筆墨精爽,風格豪放而又不失謹嚴,筆勢清瘦卻又剛強,能給人以非常獨特的印象。

夏圭,在畫史上與馬遠齊名,並稱“馬夏”。在山水畫的構圖和筆墨用法方麵,與馬遠相似,也善於從局部景觀中發掘出遼闊深遠的意境,達到以少勝多,因小見大的效果,人稱“夏半邊”。所謂“邊角之景”的說法,正是由馬、夏二人而得名。傳世有《溪山清遠圖》、《雪堂客話圖》(卷)、《煙岫村居圖》(冊)等,堅挺峭拔的大斧劈皴有一種力透紙背的爆發力,比之於馬遠筆墨的沉靜凝練,顯得更加外露而躁動。

“邊角之景”的興起是有曆史依據的。從美術發展的曆史方麵來說,當唐宋畫家把全景山水發展到了登峰造極之後,不甘於步人後塵的畫家如果要想有所超越,就不能不在取景方式和表現技法方麵另辟蹊徑,於是由“遠觀其勢”的全景把握轉向“近觀其質”的邊角構思。另外,唐宋畫家與南宋畫家的地理條件上是不同的。唐宋畫家多生活在中原的開闊大地上,宜於放眼遠觀的全景把握,而南宋畫家則生活在環山的西湖邊上,客觀上限製了他們的視野,無法放眼遠觀,隻能作俯身近觀的邊角構思。這種種原因,決定了全景風光向邊角之景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