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我。我隻想說,我支持你的意見,我們必勝。”他想給父親講幾句特別鼓舞人心的話,以便給父親消消氣。“這些該死的官僚主義者和不學無術的家夥,別理他們?”他繼續說道。
父親拉著他的手,向他點點頭:“去睡覺吧,孩子!”可是他臉上還是沒有笑容。
第二天,建築工人離開了工廠,父親乘車去了杜塞爾多夫好幾趟,每次回來都一言不發。
不久,全班同學都知道了這件事,有些人竟朝他發出幸災樂禍般惡意的譏笑。特別是卡佩當著全班同學的麵,不懷好意地問道:“你們家的那座漂亮的煙囪什麼時候拆?”這次攻擊來得突然,恩格斯自尊的心又一次受到傷害。休息時,忠實的朋友們打算安慰他:“別再搞什麼蒸汽機了。”“要蒸汽機幹什麼用?”
“蒸汽機會安裝好的!一定會的。”恩格斯衝著他的忠實夥伴們喊,“總有一天會從煙囪裏冒出煙來,冉冉上升到高高的藍天!”
就在這一個星期裏,他兩次和別人打架,並被當場抓住。
“隻剩下去柏林這最後一條路了。”父親對母親說。停了一會,父親懷著一種極其煩惱的心情,說出了下麵一段使恩格斯十分震驚的話:“討飯,簡直像乞丐挨門挨戶討飯一樣,雖然你隻想得到迫切需要的東西,除此之外並不需要別的。可是,你必須在板著麵孔的官老爺麵前阿諛奉承,卑躬屈膝。進衙門簡直像入地獄!”
“去看看我父親。”母親建議,“他和行政長官封·馬森先生是至交,他現在在財政部主管海關,也許會給你寫一封引薦信。”
恩格斯聽完,輕輕地溜進了自己的房間,兩隻小手緊緊地攥成拳頭。這時,他想起了萬能的、至高無上的主,他真心誠意地祈求上帝,助父親一臂之力。
兩天後,父親從柏林回來,顯得疲憊不堪。但是,從他的言談中可以聽出來,事情有了希望,工程有可能在不遠的將來重新開始。他熱情地讚揚政府顧問馬森先生,說他如何破例接見了自己,並且懷著極大的興趣,仔細地聽取了自己的申述。
8月1日是星期天,又是暑假,恩格斯覺得這寂靜的清晨多麼讓人眷戀呀。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遐思。莫裏茨姑夫來找父親。
莫裏茨姑夫用顫抖的聲音說:“革命,內兄,巴黎發生流血的巷戰,波旁王朝被推翻了。”
“我的上帝,莫裏茨,快進來。”
門打開,接著又關上了。
恩格斯感覺到心在咚咚地敲打著胸壁。革命,他反複琢磨著這個詞的含義,這是一個聽了使人感到震顫和帶有神秘色彩的字眼。男人們在說這個詞時都壓低了聲音,婦女的眼睛裏則露出驚恐的神色。這個詞來自法國,這他知道。斷頭台上的鍘刀嘩啦啦落了下來,國王的腦袋滾落塵埃,他知道的就這些。有一次,他想從亨裏埃特小姐那裏打聽更詳細的情況,“小孩子家不要為這些事去傷腦筋!”他被擋了回來。
中午禱告時,恩格斯從家裏溜了出來,他到水車房,得問問羅斯坦德老爹。
“你上了市立學校,將來會成為一個知識淵博的人。難道你真的不知道革命是怎麼一回事嗎?”
“不知道,羅斯坦德老爹。”恩格斯小聲地說。他覺得問革命這個詞的含義,說明自己的知識相當貧乏。
“當人民憤怒地起來反對折磨他們的人的時候……”
“人民?”
“我、你、你的父親、工廠裏的人、手工業者、婦女、整個城市以及鄉村裏的農民,乃至整個國家。”
“反對國王?”
“還反對政府、教士中的敗類和諸如此類的一切東西。”
“跟我來!”羅斯坦德老爹從一個舊箱子裏,費勁地找出一本厚書。他打開一頁,上麵有一張畫,“這兒,你瞧!巴黎大革命,那時候我才15歲。”
恩格斯看見畫上畫著一條長長的狹窄的街道,看見許多戴著尖頂帽,拿著老式步槍、斧子、錘子的男人,手裏拿著石頭的小夥子以及赤手空拳的婦女。他們朝著排列成行的國王的步兵們開槍射擊時組成的火牆挺進,許多人中彈倒地,血從傷口中汩汩地流出來,流得滿地,他們一動不動地躺著。一張令人膽戰心驚的畫,它使恩格斯感到異常激動和憤怒。他永遠忘不了這幅畫!
1830年,埃爾伯費爾德—巴門商會,德國第二個最早的商會正式建立了。父親的名字被列入經普魯士國王恩準的第一任商會創始人的名單。有一天,恩格斯被允許同母親一起到廠子裏去,參觀已經安裝完畢的機器,但是結果卻使他感到非常失望。在他的想象當中,機器房應當是既高大又華麗,而實際上卻隻是一間既破舊又可憐的小工棚。至於機器本身,那就更不顯眼了,它的鍋爐要比洗澡房裏的圈桶小得多,鐵的傳動輪並不比車輪大。難道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兒能取代恩格斯水車房的巨大動力嗎?
“我想看看它是怎樣工作的!”恩格斯直截了當地表示自己的懷疑。
“今天還不行,”父親回答,“鍋爐裏會產生巨大的蒸汽壓力,誰也難以事先確切知道,這種材料是否能經住這種壓力。政府隻是在有限製的條件下才批準安裝這台機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