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革命的呐喊(1 / 3)

羅特的父親是位建築師,家住在格馬克區最北邊的一個僻靜地方。恩格斯來找羅特,他倆現在是好朋友了。恩格斯認為羅特是個誠實善良的人,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朋友。恩格斯在羅特家門前拉響了門鈴,不一會兒,羅特的腦袋從樓上的窗口伸了出來,接著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了院門口。“你終於出來了。”羅特說道。

恩格斯並沒有想領羅特參觀恩格斯家水車房的意思,但在羅特的一再請求下,他還是答應了。當兩個朋友走完水車房的小路,踏上返回格馬克的歸途時,天色已近黃昏。羅特沉默了一會,開始用一種惋惜的語調說道:“你們的水車房真棒。從這裏一直到裏特爾豪森的所有水車房,我幾乎全都去過。盡管如此,恩格斯——要是我說出來,你不要生我的氣——水車房應該拆掉,或者應當停止使用,這是我從我父親那兒知道的,他早就忙著製訂你們家的水車房的改造計劃了。”

恩格斯站住了,他真想狠狠地回敬他幾句。可是,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為什麼要爭議這個問題呢?幹嗎要把羅特帶到水車房呢?他們倆在市政廳橋邊分手了。恩格斯往回走,邊走邊想,難道水車房都該拆掉,真是無法想象,得去問問父親。

父親聽了他的提問,吃驚地看著他。“你小小的年紀就對這些事情感興趣,這很好。可是,這不是一句話就能講清楚的。明天午飯後,你到廠裏來找我。”

第二天放學後,恩格斯非常自豪地穿過廠區,他這是第一次來到父親的辦公樓。父親把他帶到窗前,指了指那邊的水車房,說:“它忠實地為我們服務了很多年,可是現在,它開始使我們走上破產的道路。盡管這個過程是緩慢的,但卻是肯定無疑的。”他不再繼續說下去,讓迪霍爾特先生給他一本厚厚的賬簿。父親把它放在桌子上。“這是一本總賬本,”他鄭重地說,“是每個商人、每個廠主、每個企業家真正的良心。”

恩格斯驚愕地看著這本賬本,它又厚又大,但是已經很破舊了,總之,給人一種相當可憐的印象。“這本賬簿記載了公司裏的一切業務情況,從大宗交易到最不顯眼的細枝末節的事情。但是,它們並不是以你在這裏所見到的活生生的、看得見的形式出現的,而是存在於錢——這個共同的分母之上的,它反映了成本、收入、利潤和虧損。”

父親打開賬本,盡是些密麻麻的數字,藍的、紅的和綠的數字,排成一行行一列列。雖然寫得很好看,但恩格斯什麼也看不懂。

“這些數字無情地指揮著我們,去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如果我們違背它們的命令,我們就會吃苦頭,公司就會倒黴!”父親接著說,“水車房給我們提供的動力太貴了,經常性的維修耗費太大。在烏培河水太少的幹旱季節,水車停止運行,我們不得不依靠河穀上遊上百個水車房——這就是我們必須尋找一種新的、可靠的動力的原因。”

“要造一個新的水車房嗎?”恩格斯問。

父親搖搖頭:“水力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

“那麼,應當用什麼東西來帶動機器呢?”

父親斬釘截鐵地答道:“用蒸汽作動力。”恩格斯說:“是用蒸汽機吧。”

父親點點頭,他合上賬簿,又從保險櫃裏慢慢拿出一份卷宗:“你可以看看,我早就把希望寄托在蒸汽機上了。這是一本有數平方英裏土地的登記冊。有朝一日,如果要造巴門火車站的話,埃爾伯弗爾德公路邊的黏土坑,那是個最好的地好。我幾乎沒花什麼錢,就從維希林豪森的地產管理處那裏把這塊地方買下來了。這是契約。”

“黏土坑?”恩格斯吃驚地問。

“是的,10年或20年,我的兒子,如果要測量埃爾伯弗爾德—巴門鐵路線,我們就得為此花一小筆錢。”這位商人又十分得意地說:“敢於超越時空的限製,把眼光放遠一點,並能對未來的發展做到心中有數,是有利可圖的。”

恩格斯感到十分高興,這倒不是由於父親的那套經商之道,而是他想到將來巴門會有一條通往杜塞爾多夫的鐵路。

一個月後,恩格斯家裏來了一位英國工程師。他住在三樓的一間房間裏,每天默默地和他們一家共進午餐。他隻是按父親的要求行事。廠區在建設,恩格斯很快就發現,圍牆的背後有一座巨大的煙囪拔地而起。

父親吃午飯時,同那個英國人開玩笑。但是,兩人的神色慢慢變得嚴肅起來,話也更多了。

一天晚上,父親怒氣衝衝地回到家。他讓母親看了一張公文,氣憤地說:“這些官僚主義者,鼠目寸光,沒見過世麵的不學無術之輩!好一個行政長官先生,讓他見鬼去吧!看來他終於等到了向敵方營壘進攻的機會。”

恩格斯聽到行政長官這個詞時,渾身為之一震,父親用目光掃了他一下。

“怎麼辦?”母親問。

父親茫然地聳聳肩:“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說完就回書房了。

恩格斯跟著母親走進了廚房,他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糟糕的事情。媽媽起初搖了搖頭,接著又注視著他:“他們向行政公署長官遞了一份請願書,要求禁止安裝蒸汽機。”

“誰?”恩格斯問。

“很多人,”母親說,“行政區長官已經下令,禁止蒸汽機投產。”

恩格斯這時感到父親的工作也不容易,他有些自怨不能幫助父親,還給父親添了麻煩。傍晚,他膽怯地敲了敲門,輕輕地走進父親的書房。父親坐在寫字台邊,像在考慮什麼,頭也沒有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