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好。我可以看到,當然其他人也可以。他與任寫,應該是會互相欣賞,誌同道合的伴侶。這真好。

真的。許慶心中,除了失落,也有高興。

郭襄沒有早生幾年。她遇到楊過的時候,楊過已經有了小龍女。君生我未生。

天全都黑了,我才磨磨蹭蹭的回家去。家裏空無一人。連三姐都出去了。

我摸到陽台上,在一張藤椅上坐下來。將臉貼在玻璃桌子上。有時候天氣好,我們坐在張桌子前吃早餐。此刻,桌子還帶著白天太陽留下的溫熱,貼上去,一陣熱氣籠上來。遠處的公共遊泳池燈火通明,小孩子的叫聲笑聲尖厲的傳過來。水光灩灩的蕩漾著,直影到幾層樓高的人家窗戶上。我們這帶因是獨棟,樹木擁擠,愈發被襯得靜靜的。

不知過了多久。陽台的門被推開。

陶薇顯然沒有料到我在。輕輕的“咦”了一聲。

她端著一杯水,在門口說:“慶慶。你怎麼在這裏。”

我抬起頭看她一眼。不出聲。仍舊將臉伏到玻璃上。

她走過來,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溫柔的說:“吃過沒有。”

我含糊的應了一聲。她也不再追問。過很久,才說:“每個人的十六歲都隻有一次。應該好好利用。”

“你十六歲的時候,最大的理想是什麼。”

“我嘛。”她想一想,“長高十公分,臉上的青春痘消失,以及學校籃球賽的時候,能為我們隊長拿衣服遞水。”

我看她一眼。有點吃驚。她看上去那麼驕傲冷淡。

“很奇怪是不是。”她笑一笑,“不過後來都實現了。所以,如果你有什麼理想,隻管許願。可能一時半會達不到,將來總會達到的。”

這是我們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像一對熟悉的人一樣坐下來說說話。我以為我會恨她一輩子。

“也有幫隊長拿衣服?”我問。

“嗯。不過那是多年以後,他已經胖到慘不忍睹。我們回學校重聚。而我,隻好不住在心裏抹冷汗。”她聳聳肩。

“你後悔了?”我坐直身子。忍不住問。

“不。”她慢慢的說,“不會。有一些真正純粹美好的東西,是那個年紀獨有的。隻有我們自己知道。那是很好很好的,當妥當的珍藏起來。”

我想起老師春風般的笑,眼角的紋路。

“慶慶。”陶薇見我不出聲,又說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訴你。”

“嗯。”

她略微斟酌一會,才說:“其實。我生過一次病,將子宮切除了。所以,你仍然是你爸爸唯一的孩子,沒有人會來爭奪他對的愛。”

“啊。”我極力壓製。還是忍不住發出聲音來。

她自己是醫生。怎麼也會發生這種事。

“還有。我嫁給你爸爸。並不是因為他有錢。而是,他是一個值得愛的人。”他看看我的反應,接著柔聲說:“實則其他人的想法我通常不太管的。但是你,我不希望像你這麼大的孩子,便認為人與人的關係,都要同金錢掛上鉤。”

我知道。這個我多少能看出來。口出惡言,隻是故意。

“別呆太久,外頭熱。”她說。自己站起來,“我先進去。”

我低聲說:“好。”

她走到門口,又回過頭,“有什麼話,願意說的時候。可以找我。”

我點頭。

她站在門口,陰影裏,白色紗裙的一角微微被風拂動。原來她也是喜歡白色的。

她進去。手機這時候響起來。

“喂。許慶。”歐本源的聲音響亮的傳過來,“再問你一次。露營你報不報名。霍佳佳馮青青張治國都去喔。”

我想起馮青青說:歐本源聽說你要染頭發,他也去那家理發店染了喔。

還有老師明白一切的微笑:他的手頭上,至少有五年的功底了。其實不是初級班的學生。

我整理他的抽屜,揉成一團的廢紙上寫著:許慶許慶許慶。

他的烏黑的眼睛,在自行車上吹口哨的樣子。

於是我說:“我報名。”

“好咧。”他應到,“回頭定下時間告訴你哈。”

是。為什麼不呢。盛夏未央,漫漫長日。十六歲的許慶,應該讓這些每一個唯一的日子,都過成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