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鳥·精衛(1 / 3)

有一種神鳥叫精衛

十六年前,有一群人從山東北部的德州來到了東南部海濱城市青島,在這裏,他們效銜西山之木、欲填東海的精衛,用永不言敗的執著,譜寫了人生曆程中最為華美的樂章。

2008年4月16日,我來到了青島。

湛藍的天空飄浮著朵朵雪樣的雲,路邊的複櫻開滿簇簇粉紅色的花。和煦的陽光投在高大的雪鬆、美麗的法桐上,地麵上鋪上了一層濃濃的綠蔭。

在這樣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在徐州路79號開始了我的采訪。

青勘院院長、黨委書記侯新文坐在我的對麵,他外著一身黑色西服,微黑的麵龐,炯炯有神的眼睛,侃侃的談吐中透著自豪、透著堅定、透著對美好未來的無限憧憬。

——青勘院1992年建院,到今天已走過了十六年的風雨曆程。青勘院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弱到強,靠的是“忠誠、奉獻、共榮”的理念和永不言敗的精神。

——青勘院創造了地產發展奇跡:2007年完成產值1.8億,實現總收入1.59億元,全院年人均經營收入70萬元,職工年均收入5.47萬元,各項指標居全省兄弟院前列,連續5年獲得“山東省省直文明單位”稱號,2006年被授予“山東省文明單位”。近5年來,一共獲得78項集體榮譽和86項個人榮譽。

侯新文院長身上所體現出來的那份堅定,那份自信,那份卓識,讓我們不僅看到了新一代地質人的精神麵貌,更讓人看到了中國地質事業的美好未來。

“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這掛在牆上的條幅不正是青勘人精神的寫照嗎?

抬頭的刹那,我分明看到有一隻鳥從窗前飛過。雖是瞬間,但我卻看得十分清楚,因鳥的振翼翻飛,腹部柔軟的白羽閃爍出銀亮的光。

我知道,這隻從窗前掠過的決不是精衛鳥。精衛作為一個物種也許從未有過,也許曾經有過也早已從地球上消失。但我堅信精衛填海作為一種民族精神將會超越時空,作永恒不滅的延伸。

一個踩著風火輪狂奔不止的男人

有人說他是追日的誇父,有人說他是填海的精衛,有人說他是神行太保,也有人說他是一個踩著風火輪狂奔不止的男人。他,就是青勘院原院長、黨委書記宋學印。

宋學印方正的麵孔也是黑黑的。黑是地礦人的“本色”。

在我的一再追問下,宋院長談起了他的“背景”:

他是莘縣人,1951年10月生,1976年7月山東師範學院地理係水文地質工程地質專業畢業後,加盟了山東省第二水文地質隊。

在地質這一行當中,他一幹就是三十年。從黨委秘書、宣傳科長、政治處主任、紀委書記到黨委書記、隊長,一步一個腳印,宋學印染一路走來。到1986年,他已成為山東省地礦係統中最年輕的黨委書記。

從上個世紀80年代末,地質業呈現出世界性的不景氣,許多國家的地質機構陷入了生存危機。在我國,由於公益性和商業性地質不能順應潮流,供給驅動型與需求驅動型轉變混合運行,隊伍龐大,機構臃腫,工作低效,投入嚴重不足,地質行業整體陷入低穀。

“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麵對生存危機,宋學印沒有怨天尤人,他站在曆史發展的高度,審時度勢地提出了“跨過黃河,挺進膠東,開拓青島大市場”的戰略決策。1992年,宋學印主動請纓,來青島組建地質工程勘察院。隨之,一支由宋學印率領、“開君子”為核心的創業“先遣隊”開赴了青島。

一肩挑著第二水文地質隊黨委書記和隊長,一肩挑著青勘院書記和院長,從此,宋學印開始了肩挑兩副重擔,永不停頓的創業人生。

從原青島地質礦產局租來四間小屋,既是辦公室,又是宿舍。幾塊木板往自行焊製的鐵架子上一搭,放上鋪蓋就是床,卷起鋪蓋就是辦公桌,唯一的交通工具是一輛綠色的幸福牌摩托車。全體人員都住在工棚裏,沒有星期天,沒有節假日,雖然規定可以兩個月探親一次,可大家幾乎半年一年都不回去,就連春節也都是“歡度”在工地上。

要說“回家”最多的還是宋學印。青勘院一攤,德州“二水”一攤,哪一攤能少得了他!宋學印像一隻不知疲倦的精衛鳥,青島、德州來來回回地“飛”。

現已病退的職工楊平深情回憶說:

1997年冬,已經幾個月沒有回家的宋學印剛剛到德州的辦公室,電話鈴就急促地響了起來:膠州工地上的設備出了故障,急需處理!

宋學印快刀斬亂麻,處理好德州的工作就往火車站趕。妻子隻好把特意為他煮好的水餃盛在飯盒裏,送到了火車站。

天蒙蒙亮,趕早過來的楊平看到宋學印院長已站在單位門口了。

楊平說:“人就是鋼鐵做的,也受不了這種無休止的顛簸和勞頓啊!那晚,宋院長躺在床上,不停地翻身,不時地咳嗽,不久就住進了醫院。”

“業無高卑誌當堅,男兒有求安得閑。”宋人張末的詩句成了宋學印的座右銘。這個踩著風火輪奔跑的男人,一跑就是十幾年。直到今天,雖說已退居二線,但他依然在“一線”奔跑著。

麵對宋學印,我又一次聯想到那隻“銜西山木石欲填平東海”的精衛神鳥。

生命不息,填海不止!

“七君子”與塑料袋

1992年4月17日,由青勘院原副院長王和平帶領,李清平、劉兆茂、王成全、於明兆、王繼勤、王孟泉組成的七人“先遣隊”及勘查施工隊開進青島。人們把這支先遣隊親切地稱為“地礦七君子”。

“地礦七君子”作為李四光、何長工的“傳人”,通身散發著永不言敗的錚錚正氣。

談起創業的艱苦,王和平這條硬漢眼圈紅了:我們幹的都是泥水活、苦力活,沒有運輸工具,沒有吊裝設備,幾千斤的鑽探機械全靠肩扛人推。到了冬天,裏頭一身汗、外頭一身泥,衣服變成冰硬的“鎧甲”,手凍成了“紫蘿卜”。職工一年發一雙水靴,常常穿不到一個月就磨爛了。沒有錢買新靴,大家就到垃圾堆裏揀塑料袋,把塑料袋套在腳上。成孔需要注漿,工作麵上到處是水,施工人員的腳陷在泥裏,甚至沒過了膝蓋,塑料袋“水靴裏”灌滿了泥沙,腳泡得泛白、脫皮、紅腫,疼得連路都不敢走。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泡腳。脫了皮的腳往熱水一放,疼得鑽心。

雖然付出了艱辛,但有甜蜜的收獲。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青勘院參與的各種工程越來越多,從青島機場、青島港、煙台港、東營港、奧林匹克帆船中心、跨海大橋,到海爾、海信、青啤等大型企業的廠房、辦公室樓,再到青島市各行各業的高級寫字樓、知名住宅小區的奠基石上,都刻下了青勘院的名字。每當走過這些地方,老職工們都會自豪地說:瞧,這樓就是我們幹的工勘,做的基坑支護。

說起自己“最作難的事”,王和平的眼睛又一次潮潤了。那年8月份,他和戰友們正在港務局一號碼頭過糧倉灌注樁施工,接到了妻子打來的電話:母親病了,住進了醫院。因為工期緊,他沒有回去侍奉母親。妻子第二次來電話,說:“人回不來,就寄點錢給老娘治病吧!”當時,王和平剛開過工資。可他為了按時竣工,打造誠信品牌,已用自己的工資搞了“物質刺激”。職工完成一支樁他立馬發一支樁的錢。

工程完工後,王和平匆匆趕到德州,母親和妻子女兒已在醫“混”了二十天,度過了國慶、中秋兩個節日。妻子說:“你去結賬吧!”可他一摸兜:隻有不到十元錢。

回青島時,妻子又把從朋友家借來的、醫院結清賬後剩下的幾十元錢塞到他的手裏:“老爺們手裏不能沒有錢。”

不說“過五關、斬六蔣”,單講自己“走麥城”

青勘院不僅在青島、全省,就是在全國都卓有名氣,他們說:這幫嶗山道士個個身懷絕技,人人有“製勝法寶”。

“七君子”中的代表人物、副院長李清平就有“關公”的美譽。

這位“關公”並非手持偃月刀的紅臉大漢,而更像一位溫文爾雅的學者。人們以“關公”謂之,是因之他為青勘院的發展壯大立下了汗馬功勞。

他負責經營,一年為全院創收四五百萬;

他是青勘院的總工程師,許多藍圖都是他親手規劃;

他引進了國外最先進的噴播式破損山體治理技術,對青島破損山體進行治理,僅2007年一年就拿回了1700萬。

他負責地質災情預報,帶領他的團隊利用三年的時間,完成了《黃河三角洲海岸線侵蝕與岸坡穩定性災害防止報告》以及《青島地區生態環境地質調查》等多個科研項目,其黃河三角洲項目提出的黃河三角洲每年蝕退7.6平方公裏的結論,被行業報頭版頭條刊發、中央電視台《媒體廣場》欄目采用,在國內引起了強烈反響,為當地政府關於黃河衝積灘塗的開發利用、渤海生態保護等的發展決策提供了可靠、科學的地質依據。

李清平坐在我的對麵,平和的麵孔上帶著幾分痛苦。他說:“不好意思,胃有點疼。”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板“斯達舒”,摁出兩粒,放進嘴裏,用水衝下。

李清平給我講了這樣一件事:1994年,院裏攬下了青島針織廠的一項樁機工程施工項目,由於經驗不足,樁基打淺了,沒有打到基岩上,通過測壓,樁機承載力不行,一下子賠了24萬元。24萬元,比照今天動輒幾百萬、上千萬的項目,是微不足道的,但對創業初期的青勘院來說,卻是搭上了“血本”。這次“走麥城”成為李清平永久性的恥辱的記憶。他說:“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滿以為李清平會給我講自己“過五關斬六將”的動人故事,沒想到他卻把自己的“走麥城”搬了出來,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然而,正是這種“意外”,彰顯了青勘人的高風亮節。

讓李清平心慰的是,青勘人沒有白白交出“學費”。“走麥城”的經曆,不但沒熄滅李清平的鬥誌,反而激發了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他以後在工作中不但克服了一個又一個難題,並催生出了青勘院市場大發展的一大“寶箴”:實行項目經理責任製,落實項目經理責權利,多角化、集體經營。項目經營、管理一體化,項目經理部是一次性機構,但由經營單位派出,納入經營單位核算。經營層與勞務層分離,費用分塊負責。項目是成本中心、院是利潤中心,實體收入與項目“肥瘦”掛鉤。所有項目單獨核算,核算電算化。按項目分配,與簽約率、結算率、回收率、歸檔率、大上繳額掛鉤,職工、單位雙受益。

愈來愈多的實踐證明,項目管理方法行之有效,並成為行業遵循的法則。近年來,先後有山東省地礦局物探院、魯北院、測繪院、六院、七院、青島市勘察測繪研究院、浙江山水建設工程集團、遼寧一水、江地公司等單位來青勘院學習,使青勘院“寶箴”成為全國地質係統的“教科書”。

我說:再講講你的情感故事吧!

他揉一揉胃:“我給你講一個真實的情感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不是我。”

他又把自己“甩”了出去。於是,我記下了一個關於“別人”的故事。

2007年8月8日,青勘院地質環境監測站高級工程師袁西龍幾乎在同一時間接到一個電話、一個通知。電話是鄆城老家的哥哥打來的,哥哥說:“父親病重,希望見你一麵。”通知是院裏下達的:8月11號,台風“韋帕”將登陸青島,務必做好地質災害預測。

袁西龍權衡再三,防“台”關係到青島數百萬人的生命財產安全,大義不可失。他給哥哥打了個電話,說台風一過,馬上回去。他們與市氣象台、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密切配合,在青島二台和青島廣播電台作了6次地質災害黃色預警預報。全麵準確的預報使青島的損失降到了最低。8月11號、12號兩天,他又和大家一起參加了嶗山區王哥莊龍去脈返嶺前村的搶險和防災。8月13號,當他拖著疲憊的身子趕回老家時,父親已“走”了兩天了。

家人說,老父親是拿著7月26日的一份《大眾日報》含笑走的,那上麵,有一篇關於青勘院的項目報道,項目負責人正是袁西龍。

說到這裏,李清平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我的眼圈也有些發熱,抬頭望望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天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一聲長歎透出了多少艱辛和困苦

在我的心目中,櫛風沐雨、建功立業的青勘人,是永遠站在潮頭的弄潮兒。可孫吉林副院長的一聲長歎,卻給了我一種異樣的感覺。

“唉——”分管工勘施工的副院長孫吉林沒有說話,先是一聲長歎。

我開始從這聲長歎“做文章”:追問孫院長緣由。

孫院長說:創業之初,活很難找。有一年,李清平副院長為了一個項目跟甲方談判。吃飯的時候,甲方勸酒。李院長不善飲酒,甲方提出“項目中不中,就看這一盅”。這是一個三兩多的大酒杯,不喝酒李清平看著就眼暈。“決不能讓快要煮熟的鴨子飛掉!”李清平站起身,一字一板地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然後,一飲而盡。

項目是攬下來了,可李院長卻胃出血,從此,落下了胃疼的毛病。

聽到這裏,我也發出一聲長歎。

時間長了,青勘人的豪爽、質樸逐漸被甲方所認可,再加上工程質量好、工期有保證,後續的項目一個接一個就來了,雙方也成了業務上的長期合作夥伴、生活中的好朋友,再也不用“酒豪製勝”了。

攬活難,回款更難。活兒幹完了,“討”款的日子也開始了。孫院長說,要款多利用節假日,特別是春節前,但往往有錢的不給,沒錢的躲賬。為了讓職工能拿到工資,我們當項目經理的,每天一大早就得冒著刺骨的寒風、頂著飄舞的雪花到人家門口去“堵窩”。跺著腳、哈著氣、搓著手,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我們就是靠這種常人難以忍受的“精誠”去打開人家的“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