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機車喘著粗氣,拉著長長的列車在西北荒原上緩慢行進。
這間軟臥包房裏都是火箭研究院的領導幹部,便於談話。張繼業不夠資格,隻能坐硬臥,因為領導上找他談話,才臨時過來坐一會兒。
黨委書記兼總指揮秦保國剛跟他談完,內容簡單明確:先參加這次重要的中程導彈發射試驗,然後再回重慶探親。其實,這是不成問題的問題,已經上火車了嘛。可是秦保國對他缺乏了解,怕這年輕人三心二意,所以再談一遍。
嚴立功也說,“離家快五年啦,本來應該讓你先探親,看看爺爺,看看何美華,這都是人之常情。不過,這次是咱們獨立設計的第一枚中國導彈,你能參加發射,機會難得。”
張繼業笑了,“嚴總您怎麼啦?這話講過多少遍了,我回國以後一直在做發射前的準備工作呀,當然要參加發射--機會難得!推遲探親,完全應該。”
秦保國問,“小張,你在蘇聯,參加過導彈發射嗎?”
“沒有。我們學院裏隻有老型號的教學彈。先進一些的,有模型,有零件,對啦,發動機是很先進的。還讓我們看過一些發射火箭的錄像,教學片。”
嚴立功笑了,“這比我在美國看到的東西多多啦。”
祁永年說,“咱們有些同誌不理解保密工作的意義,其實,尖端科學,哪個國家不保密呢?”
嚴立功說,“他們保密,我看哪,關鍵是電子計算機。”
“小張,你們學過計算機嗎?”
“學過,可是咱們沒有哇。拉計算尺,搖計算器,太耽誤事兒啦!”
嚴立功說,“我大哥、三妹,都是學航空航天這一行的。他們不回國,有思想問題,也有實際考慮--離不開美國大學的試驗室,離不了那些儀器設備。”
祁永年搖頭,“關鍵是思想,是愛不愛國?你嚴總不就回來了嗎!咱們不是照樣搞出導彈來了嗎。”
“祁部長,”嚴立功也不客氣,“你不要把兩種問題混為一談。”
秦保國知道這兩位都是杠子頭,不願意他倆在臨戰前爭論問題,忙打圓場,“要不是讓我當這個總指揮,這些問題我也看不清--高科技,它建立在整個工業、工藝的基礎上,譬如說,一個電子原件不過關,導彈就上不了天。咱們這一行啊,必須依靠全國大協作。”
他這番話並沒說錯,可是帶有抹稀泥的味道,所以誰也不愛聽。
嚴立功還是固執己見,“我寄希望於國產的電子計算機。”
張繼業起身告退,“我過去啦。”
祁永年忠於職守,“你們有話過來談。在硬臥車廂裏什麼也不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