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離開大公路,拐上岔道,進入一個村莊。不遠的一家大門口立即點燃鞭炮--那就是烈士蘇誠的家了。縣委李書記、縣武裝部長等當地幹部已站在門口迎接。許多農民,尤其是孩子們也跑出來看熱鬧。
張繼業和範誌強從車上抬下一塊紅漆燙金字的匾額,上麵是譚鐵矛題寫的四個大字“重如泰山”,走在前麵,李青、朱小明等軍官手捧寫著“人民功臣”的鏡框和錦旗,緊隨其後,魚貫進入大門。李書記和師長、主任熱情握手,互相介紹,由於“劈劈啪啪”的鞭炮聲震耳欲聾,說話也聽不清了。
馬全領著大卡車開到小學校麵前的操場上,搭好跳板,把披紅掛綠的小型四輪拖拉機卸下來。這邊看熱鬧的孩子更多。
蘇誠家的院子被布置成會場。棗樹下擺了一圈大大小小的板凳、木椅,兩張方桌上有茶壺茶碗,還有瓜子、花生、蘋果、梨、大紅棗和大前門香煙。這都是武裝部安排的。蘇誠當年由武裝部批準參軍,成了英雄人物,所以他們都感到十分光榮。
來賓已落座。嚴立功、張繼業被安排在緊挨著蘇誠父母的座位上。蘇誠的兄嫂、妹妹,則站在父母身後。
蘇誠的父親是本村支部書記,正在講話,“……蘇誠是我的小兒子,他犧牲啦,我們家少了一個親人。可是你們看看,咱家來了多少親人哪!我不傷心,我們全家,全村兒,都覺著光榮。”
大家熱烈鼓掌。
上校王主任插話,“出現蘇誠這樣的烈士,也是我們全師指戰員的光榮。”
老支書接著說,“咱們是自家人。這裏是革命老區。我當過八路軍的排長,我的大兒子也是複員軍人。現在,我跟老伴兒商量好啦,決心送我們的小女兒蘇貞參軍!”
聽著這些話,嚴立功心裏產生一種崇敬和新鮮的感覺。他沒有接觸過老區群眾,今天才親眼見到,原來這般樸實,豪爽!而蘇誠就來自這樣的革命家庭。
少將師長起立,“根據蘇貞本人的誌願,經過縣武裝部批準參軍,現在,我代表部隊黨委宣布:任命蘇貞同誌為我師衛生營少尉助理醫師。”
上校王主任將一套疊好的新軍服和帶五角星的軍帽授予蘇貞。在大家熱烈的掌聲中,二十四歲的蘇貞噙著眼淚給師長、主任鞠躬。
老支書有些不安,“蘇貞這孩子高中畢業,在公社衛生院當過護士,又回村兒當了幾年赤腳醫生,現在一下子成了少尉醫助,就怕水平不夠……”
師長說,“你老放心,部隊是個大學校,我們會培養她的。”
王主任招呼著,“來,把光榮匾、錦旗、獎狀都掛起來!”大家剛要進屋,卻被老支書攔住,“這不是我一家的光榮,走,掛到黨支部去。”
老支書領著大家向小學校走去,在那邊還要舉行贈送拖拉機的儀式。嚴立功和張繼業舍不得走,留下來跟蘇誠媽媽說一會兒話。
“大媽,剛才輪不上我說話,可我有句話非說不可--今後,您就是我張繼業的母親,我就是您的兒子!”說著,他就跪在了蘇誠媽媽麵前。
蘇貞和媽媽趕緊把他拉起來。老太太已是淚流滿麵,泣不成聲了。
蘇貞掏手絹給媽擦淚,又埋怨張繼業,“你說的要是真心話,那你就是我二哥啦,為什麼還要惹媽傷心呢?媽哭了半個月,眼都快哭瞎啦……”
蘇誠媽拉著張繼業的手問,“張繼業……你屬什麼呀?”
“我屬牛。”
“真巧,你跟蘇誠同歲,可不就是蘇貞的二哥嗎!”
“媽媽,您和蘇貞怎麼都知道我叫張繼業呢?”
蘇貞又埋怨他,“你真不理解我們的心情啊!我哥舍命救活了兩位科學家,報紙上登著你張繼業、嚴立功的名字,我們家的人能不知道嗎?”
嚴立功也很激動,但他畢竟年齡大了,不能像張繼業那樣認個什麼。可是,他心裏明鏡一樣,知道蘇誠的小分隊救張繼業時並不太困難,真正的舍己救人,還是發生在古樓蘭國的廢墟上,蘇誠是為了搶救我嚴立功,才讓出了那生命之水的呀!他眼前又閃現蘇誠滿嘴塗著牙膏的麵容。一陣心酸;叫了聲,“大嬸兒,我屬馬,比張繼業大十七歲,他叫我大哥,我也可以當蘇貞的大哥哥吧?”
蘇誠媽感歎著,“真是無巧不成書啊,蘇貞他大哥也屬馬!可是比您小一輪兒。您甭客氣,叫我大嬸兒可不敢當!我倒是聽人家叫您嚴總,帶總字兒的,想必是大幹部嘍,往後,您對蘇貞,就嚴加管教吧。”
“怎麼能說管教呢。剛才老支書說啦,咱們都是自家人!我會像大哥哥一樣關心蘇貞的。”
院門外響起汽車喇叭聲。縣委秘書跑進來說,“嚴總,上車啦。蘇貞,一塊兒到縣裏去聽報告會--部隊同誌介紹蘇誠的英雄事跡!”
蘇誠媽起身,“我送送你們大夥兒。”
張繼業和蘇貞左右攙扶著媽媽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