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愛(一)(2 / 2)

君凜一直靜靜等著,見玉婉似乎並不願回答,竟也沒有強求,徑自掀開簾子先出去了。玉婉以為他生氣先走了,卻沒想到低頭彎腰剛走出馬車,便看見他仍站在車邊,對她伸出一隻手。

君凜似乎和從前不同了,玉婉這樣的感覺越發強烈,這究竟是為什麼?思量許久,卻還是不得而知。便也不願再多想,徑直進了府。

玉婉走進自己的房間,在梳妝台前坐了很久,忽覺臉上冰冰涼涼,用手一摸,竟是滿臉的淚。抬眼看鏡子裏的自己,耳上垂著的耳墜很是顯眼,玉婉將耳墜取下,放在手心,久久凝視著。

深藍色的寶石耳墜有一股透心的涼,玉婉從來是不喜戴這些繁雜的飾物的,這樣深的顏色,她其實並不很喜歡,隻是夏侯敬選的,她便高高興興寶貝般的收了,隻要他喜歡的,她便也喜歡。

可現在,這對寶石耳墜似乎正咧著嘴對她肆意的嘲笑,原是分別禮物啊,原來他一早就計劃好,要將她送走的。嗬嗬,偏她還天真的想,或許,他會為了她在皇上麵前搏一搏,退了這門親事的,如今看來,倒真是自己天真無知的很。

玉婉苦笑,抹幹臉上的淚,將耳墜放入一個精致的盒子中,上了一把小巧的鎖,又將盒子放在了抽屜的最底層,慢慢合上了抽屜。

玉婉環顧四周,似乎,也並沒有什麼東西能讓她帶走,這裏,能帶走的,除了與夏侯敬多多少少的記憶,剩下的,便是愛恨交織而成的,複雜的情感。

一叩,兩叩,三叩,敲門聲響起,打破了玉婉長久的神思,君凜的聲音響起,“婉兒,可收拾妥貼了?”

玉婉打開門,沒有任何的理由,看著君凜,目光憂傷,冷靜,又堅決,“我想在這裏再住一個晚上。”不是懇求,不是商量,是不容拒絕的口頭表述,這樣的語氣,本是對君凜的大不敬。

“好。”也是毫無理由的答應,甚至,君凜連為什麼都沒有問,就這樣答應了。玉婉在開口前就已準備好,君凜會大發雷霆,控訴她的得寸近尺不識好歹,可她萬萬不曾想到,君凜會是這樣的反應。

“你若是舍不得,我便陪你再住上一陣子,畢竟與他們相處了這樣久,別後重聚的機會少之又少,舍不得總是有的。你安心住著,多久隨你高興便是。”不用玉婉解釋,君凜自己,便為她說出了理由,雖然不是事實真相,可對玉婉而言,已是難得的忍耐和理解。

“不用一陣子,就今晚。明日,我便隨你走,說到做到。”玉婉說得很是認真,看著君凜仿佛就要舉手發誓了。

君凜忽然笑了,恢複了往日的神情俊朗,“這樣鄭重做什麼,我又何曾不相信你了,你在這裏好好休息一夜也好,明日馬車難免顛簸,養足了精神明日也不至於太累,天也快黑了,我讓她們準備晚膳,用完了便早點休息吧。”

“好。”玉婉乖巧配合的點頭,君凜對她一笑,轉身去了。

胡亂吃過晚飯,玉婉便將下人們都打發走了,此時夜深人靜,唯獨窗下草叢中的蛐蛐叫得歡快。

玉婉毫無睡意,走出房門,立在廊下沉思。

天空中懸著一輪皎潔的圓月,月光熠熠,比得周圍的星星黯淡了不少。月光如同白練,一道一道灑下來,照得院子微微暗暗,隱隱可視物。

玉婉一襲輕衣立在那裏,有風悄悄吹來,玉婉薄薄的衣角便被掀起,扇開的風惹得腳下的落葉如同蝴蝶般飄飄蕩蕩,沙沙作響。

因著月光朦朧,看不清她臉上此刻的神情,她雙手交握放在小腹前,微昂著頭看天邊圓月,身後窗角處,一盆曇花幽然綻放,借著清風將花香彌漫。

夏侯敬坐在屋頂,狠狠灌下一口酒,卻是毫無醉意,目光炯炯看著廊下仰頭看月的玉婉,苦笑一聲,拎起酒壇洶湧的喝著。

濃烈的酒澆不了愁,醉不了人,半壇烈酒灌下,夏侯敬卻依舊清醒,許是烈酒的緣故,許是心理的作用,手上的傷此刻猛然痛了起來,夏侯敬本想撕下衣帶做個簡單包紮,卻忽然轉了念頭,隻手將身側烈酒倒在鮮血淋漓的手上,竟是滿足的笑了。

若是不能好,便讓它痛個盡興吧。

夏侯敬又是仰頭灌下一口酒,眼神終於迷離,可瞳孔中那廊下抬頭望月之人的影子,卻越發的清晰。

月光甚好,可他的眼中,隻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