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逸大驚,不曾想到堂堂醫中聖手居然會相信這樣的話,當真是為情迷失了心智,不免去安慰,“俗話說,人死不能複生,倘若續著一口氣,還有可救回的道理。可如今,那女子既然已經人死身涼了,先生行醫無數,難道會不曉得究竟能不能救回麼?”
觀音手苦笑,“我如何不懂得這樣的道理,不過是愛她太深,不願相信她就這樣立我而去了而已。其實,我一心想要找雪蓮花,甚至不惜等待三十年不放棄,為的,大約也就是自己的那一份心吧?我愛她入骨,別說是三十年,就是要我等上一輩子,我也是願意的。小夥子,這樣的情,你大約不能明白。”
君逸點頭,他大約真的不能完全懂得,觀音手為了一個情字,居然能這般的執著,心中敬佩,卻是擔憂觀音手隨他回了南華國,會對采摘雪蓮之事有所耽擱,便是詢問,“先生既然如此執著要采摘雪蓮,又為何願意同晚輩一起回南華國救人?若是先生此番耽誤了采摘雪蓮的事,晚輩便真是羞愧萬分了。況且,如今晚輩還讓先生陷入了這般危難的境地,真真是罪該萬死!”
“哎~”觀音手連連擺手,“小夥子你嚴重啦,你來時不是告訴我,要救的那個人是我老頭子的徒弟嗎?你說,徒弟有難,我焉能不救?況且老夫是行醫之人,醫者父母心,即便是同我沒有什麼幹係的人,我也是要救的。再者,其實我這般的堅持要采摘雪蓮救回我心心念念的那個她,自己也曉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隻是突然間她走了,這世間隻剩了我一個人,難免寂寞,不找些事情打發打發時間,這日子還真不曉得該如何繼續下去。既然她能夠被救回的機會是十分的小,我便不能為了這個幾乎不可能的事情,而又耽誤了一個人的性命,因此啊,我願意同你回南華國救人。不為要救的那人,不為她,隻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觀音手的一番話,教君逸感慨良多,世間如同觀音手這般癡情又清醒的人,如今還有多少呢?視心愛之人的性命如同珍寶,同樣,視無關人的性命也如同珍寶,甚至為了無關人的性命,能夠將心愛人的性命暫放一邊,這該是怎樣的胸懷與博愛,才能做到這般啊!
似乎是血脈噴張,卻不是一時衝動之語,君逸對著觀音手承諾,“先生放心,倘若此次先生果真沒能如願采摘到雪蓮花,晚輩答應你,一定會為您尋得一支開過十年的雪蓮花,即便您的她不能醒來,就是為了您的一片心,晚輩也會盡力試上一試,好不教您留有遺憾!”
觀音手卻是拒絕,似乎已然放棄,“罷了罷了,我原本就隻是尋一個僥幸,怎好又讓你平白費心。我行醫數十載,雖然算不上什麼名副其實的觀音手,可是究竟人死是沒死,我大抵還是能夠判斷得出的。為了她我苦心孤詣了三十年,也是足夠了。如今我倒是不求能夠將她救醒了,隻想著自己能夠快些用盡陽壽,好去陪她,想必她隻身一人在地下,也是孤苦無依。”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大約是觸動了心弦,觀音手說到這裏,也是忍不住老淚縱橫,教君逸看著越發的傷心。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深愛著的唐詩畫。如今對比觀音手,倒教君逸迷惑了,究竟自己對唐詩畫,是不是愛念?如果是,那也是情未到濃時吧?回憶從前,想想如今,雖然自己認為自己愛著唐詩畫,可是就算唐詩畫嫁作他人,就算唐詩畫對自己避而不見,就算得不到唐詩畫的心,唐詩畫同等的愛,君逸做過的,最遣懷的事,也隻是借酒澆愁而已。偶爾的偶爾,會在夢裏同唐詩畫相聚一兩次,這對於君逸而言,就仿佛已經是最大的恩賜。這樣的感情,究竟是萬幸還是悲哀呢?
真的是不明白的,或許曾經的誰說的是對的,情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呢!有時候默默銘記,大約,也能夠叫做愛的。不一定非得撕心裂肺,不一定總要你儂我儂,不一定長久相廝相守。情到深處是斷腸,愛到濃時是平淡,大約,就是這樣的道理吧?兩人對愛的表現不一樣,不代表愛的程度不一樣。愛或恨,真與假,誰都沒有資格評判,隻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最曉得。
故事聽完,卻沒有落幕。觀音手和他的女子的愛情,最後的結果還未可知。但君逸突然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希望有一天,真有一朵開過十次的雪蓮花,能夠將觀音手守候了三十年,愛了一輩子的女子救活。這樣皆大歡喜的結局,自然是他樂見其成的。或許這樣的結局,也能夠讓君逸心裏有一個小小的期待,較之觀音手,他同唐詩畫之間的阻力小得多,或許,他們有一天,也能夠走到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