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鬼鬼祟祟了?我堂堂六扇門捕快,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還捕快?既是捕快,怎的天天在此遊手好閑?”
蒼陵一說這話,突然刺到了翠巒的心事。本是姑娘家的貧嘴鬥氣,卻當真失言戳中了對方的心窩子。
“好了好了,不是有東西要給我看嗎?到底是什麼?”蒼陵好聲好氣哄到。
翠巒也並未糾結,一甩陰霾,嫣然一笑,從懷中摸出了那方疊好的竹青色帕子,緩緩地交到蒼陵手中。
蒼陵小心翼翼接過帕子,她感覺到這是一件非比尋常之物,用指尖輕輕捏住帕子一角,然後翻開,一幅清俊秀麗的圖景鋪展開來。
蒼陵盯著帕子,用手細細觸摸繡麵上的絲縷,這一針一線,這色彩,這輪廓,這記憶深處像烙印一樣的畫麵……都讓她心中為之一顫。
“這是翠兒親手繡的?”
“現在你知道我這些天都幹什麼了吧!”
“嗬……從前是我最喜針腳刺繡這類東西,你總是不屑,說捕役醉心女紅也屬玩物喪誌。如今翠兒竟然為了我……”
“其實也不完全是我一人的功勞,有一位才情不俗的姐姐,她幫了我不少。初初見她,我便覺得似曾相識,想來陵兒也會喜歡她的,等有機會一定引薦你們認識。”見蒼陵眼角有些濕潤,翠巒又故意笑道:“即便我在你大喜之日送的不是什麼吉慶討喜的賀禮,也用不著如此傷心吧。顏色是冷清了些,圖案又沒什麼好兆頭……”
“不,翠兒,這是最好的禮物,它是屬於我們共同的信物。大婚那天,我要將它放在胸前的內襯間,讓它為我見證。”蒼陵緊緊握住翠巒的手,暖暖的溫度在二人體內一同升騰。
幾天後,司寇府迎來了最隆重的吉日,漳州城及周邊使司的重要官員皆齊聚於此,還有城內的縣丞、州長等更不敢缺席,加上方圓百裏的名門望族、權貴鄉紳——青峰和蒼陵的婚事集結了這個邊境之城的最高禮遇和榮耀。
而蒼陵,這個備受命運垂青的女子,從來都擔得起這萬般的矚目。
十月初十日。卯時,蒼陵起床開始梳妝打扮。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雖然有些孕中的浮腫,卻仍是笑顏如花,身似嬌柳。她告訴自己:縱使平日裏再怎麼心力不濟,今日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畢竟,這是此生最重要的時刻。於是,淡掃峨眉,略施粉黛,輕理雲鬢,在發髻上綴一支五彩金玉花顏步搖,又執起一盒胭脂,輕點朱唇,淡然抿唇,鮮紅的顏色將雪膚香腮襯得愈加瑩亮。
“陵兒,怎不等我來為你梳妝!”翠巒剛一進屋,就興奮地高聲說道,兩旁的侍女都知趣退下。
“等你?隻怕是過來吉時還拜不了堂呢!”蒼陵說完便一陣偷笑。
“這可是陵兒行禮的鳳冠?”翠巒的視線被擺放在一旁的鳳冠禮服所吸引,再無心與蒼陵打鬧。
蒼陵羞澀地點點頭。
“的確華貴精美!”不過翠巒很快轉念一想,又說道:“美則美矣,雖也十分耀目,但卻並無讓你我真心拜服的風骨。”
“然也,不過吉慶時分,這不正是現下所需要的嗎?”
翠巒頷首,然後拾起一旁的那條雲霞五彩帔肩覆在蒼陵身上,又為她戴上那頂金花八寶鳳冠,一切裝扮停當。
蒼陵不時整理著嫁衣,蔥白的十指在火紅的顏色上來回撥弄,忐忑地問道:“可有何不妥?”
“停!別動!”翠巒突然按住了蒼陵。
“怎麼了?”蒼陵頓感不安。
半晌,翠巒才怔怔地說:“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說的就是現在的陵兒吧?”
“死丫頭,什麼時候了還作弄我!”蒼陵又好氣又好笑。
“吉時已到,姑娘請出閣。”門外的禮倌抬高了八度嗓音大聲喊道。
蒼翠二人相互對視,這一刻終於來臨了。翠巒抬手一揮,一條綴著金色絲絛的火紅蓋頭落在了蒼陵頭上。然後,她扶著她,一起走向屋外,走向那個看似轟鳴而華麗的觀禮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