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清沂隨便穿了一件大衣,出門。天氣越來越冷了,不過更讓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
“我不是天才,我不是天才……”他一個勁兒地咕噥著,簡直像是深閨怨婦。昨晚他以血船水手為敵人,練了九宮步,發現自己果然沒辦法記得那讓人眼花繚亂的步法,想借此變強看來是癡人說夢話了。
乍一看,自己根本就不上不下、不高不低。既沒辦法像黑色鋒銳那樣擁有過人武藝,又不能和白頭鷹在軍事上較量。自己壓根沒什麼特長,也不是什麼天選之人……這個評價真是讓人無限失望,雖然評價者正是自己。即使拿“我好歹也是一個死靈王者”來自我安慰,清沂也並沒有覺得怨念有消除的跡象。
和約好的一樣,黑色鋒銳和清沂在地鐵站內部碰頭。倆人毫不廢話,直奔診所而去。這間診所位於波士頓市中心,就在公共圖書館旁邊。
走進診所後,清沂來到前台,對護士小姐(姑且這麼稱呼吧,因為她穿護士裝)道:“你好,我是有預約的。我姓張。”
“你好,張先生。我們診所必須和您簽訂一份協議,治療過程中所涉及的所有資料都會得到嚴格保密。請在這裏簽名。”護士小姐拿出一份文本,殷勤地為清沂指出應注意之處。
“我在外麵等。這次非打死這隻老山龍不可。”黑色鋒銳往待客室椅子一坐,掏出掌上遊戲機便開始激戰。他的PSP也是黑色的。
清沂聳聳肩,走進房間內。麵前有一張電腦桌,桌後坐著一個麵容挺和藹的男人。他不穿那些傳統的白大褂,而是穿一身西裝,倒不像醫生。他指指座位:“你好,請坐。我們隨便聊聊吧。不用把我當成心理醫生,想說些什麼都可以。”
見清沂不說話,他又善解人意地笑道:“不如先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張清沂,來自中國廣東。我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目前正在一間外賣公司工作。”清沂道。
“哦,哪間外賣公司?”醫生正在檔案上簽寫著呢,忽然來了興致。
“小蜜蜂速遞。”
“我就說你怎麼有點兒麵熟呢,原來曾送過外賣到我家呀。真巧啊。”
“是嘛?”清沂笑了。他略微向後靠在椅背上。他發現,他的緊張感消失掉一部分了。
“我叫豪斯。好了,年輕人,我們先來做一份問卷調查吧?你想喝點什麼?咖啡?紅茶?”醫生起身,征詢清沂的意見。
“可樂,謝謝。”
“哦,得讓護士小姐跑腿了。”豪斯醫生笑笑,關門離開,留清沂一人在室內。
問卷調查上的問題都很直接,比如“有沒有做惡夢的經曆”啊、“最近是否與人起衝突”。清沂感覺問卷很稀鬆平常,如果這些問題都用來評價人類的精神狀態,那麼八成的人類都有心理疾病。盡管如此,他幾下就全部填完,然後擺在桌麵上。
不一會兒,豪斯醫生拿著一聽易拉罐回來,交給清沂,然後把問卷上的答案輸入電腦。他微微皺眉:“抑鬱症……”
清沂咬著吸管,心想:果然呢。
“以及一定的創傷性記憶。”豪斯醫生若有所思地望著屏幕,然後扭過臉來,微笑著道:“這很正常。任何人都會有麻煩的,不用太介意。”
創傷性記憶?清沂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他馬上深深記在腦海裏。
“最近和人衝突嗎?因為什麼事情呢?”
“我解雇了公司裏的一位員工。其實本不必這麼做的,但我沒有出聲挽留他。”清沂想起哈利。“我覺得,這是因為我個人情緒不穩定所致。”
“為什麼會不穩定?”
“我在網絡遊戲中遭遇巨大的失敗,我一度覺得非常難受、抑鬱。我……”清沂忽然說不下去。他的手指絞纏得緊緊的,像是要把彼此勒斷。
豪斯醫生善意地道:“先喝一口可樂,再慢慢說。我們的時間很充足。”
二氧化碳從胃壁升起時的清涼,讓清沂好受了點兒。他呼出一口氣,道:“我因此變得不近人情,甚至是沒有人性。我是這樣想的。”
“人有時候總會對自己低估。在我看來,你很正常。”
清沂苦笑著搖搖頭:“不一樣的。我很清楚自己。我有暴力傾向。我有獨占欲。有時候我的情緒波動很大,聽不進別人說的話。”
“那麼,你曾消沉嗎?我是指,在你遊戲失敗之前?”豪斯醫生沒有急著記錄,而是認真地上身前傾,把清沂每一句話都記在心中。
“曾有過,但是,難受感是不同的。”想起還沒掉到0級的那段日子,清沂道:“我很開心,完全不會消沉。直到遊戲變故——啊,這次變故和遊戲失敗是不同的時間段。遊戲變故後我也非常消沉,不過慢慢地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