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經過那場邊境反恐戰爭的生死考驗後,他更對卿卿我我,纏綿悱惻的兒女私情越來越淡薄,反而愈加珍視戰友間的兄弟情義,因此他返回陸軍學院繼續學業的這兩年,幾乎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理論知識的學習和軍事訓練中,他堅決拒絕大會小會作報告,也拒絕接受媒體釆訪,甚至靠裝病來抗拒上級領導向他下達的必須參加英模報告會的命令,為此他也沒少遭那些不理解他的同學和老師的責難,也得罪過幾位上級領導,但他卻從不為喪失出名的機會而後悔,因為他覺得一級戰鬥英雄的榮耀是戰友們鮮血和生命的結晶,他沒有資格獨享。
躺在床上,何雲飛點了一根煙,吸了一口,歎息一聲,“也許是我這個人豔福太淺吧!有戰友給我介紹過女朋友,可是人家不願意接近我,嫌我上過戰場,殺過人,再加上魔鬼戰士這個殺氣騰騰的綽號,人家就更加對我產生畏懼了。”
餘文軍嘿嘿一笑,“恐怕是你太挑剔,很多姑娘都入不了你的法眼才對吧有幾個戰鬥英雄沒有殺過敵人”
餘文軍隻是不知道何雲飛至今還沒有從與初戀女友失聯的陰影中走出來,雖然是一級戰鬥英雄,人又長得那麼帥氣,但他做人卻相當低調,從不願出風頭,自然不容易引人矚目,他的赫赫戰功也就隨著時光流逝被人們所淡忘,魔鬼戰士自然就淹沒在芸芸眾生之中,很少被人們所提起。
特戰連的駐地在深山叢林裏,熄了燈以後,軍營裏到處都是黑蒙蒙的,幾盞昏黃的路燈下,除了十幾名夜間巡邏的哨兵在房舍間走過來走過去外,幾乎看不見活動的人,外圍的叢林裏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夜鳥悲鳴,令人心頭發怵。
二排四班的宿舍裏,陳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想著雜七雜八的心事,似乎越是在這種寂靜的深夜裏,他就越容易去想心事。
他忽而想起剛入伍時在新兵連的那幫哥們,想起第一次緊急集合穿反鞋子而被班長罰一百個伏臥撐的狼狽,想起第一次領到鋼槍時愛不釋手的陶醉,想起第一次配戴列兵銜章時的光榮,想起第一次收獲上級首長表彰時的激動,想起過去在一連摸爬滾打的日日夜夜。
他忽而想起家鄉村口的那棵老樹,想起小時侯每天放學回家跟一群小夥伴到樹下嬉戲的快樂,想起母親皺紋密布的額頭、鬢發斑白的鬢角、日漸蒼老的臉龐、溫暖慈愛的笑容,想起當兵離開家鄉的那一天,穿上嶄新的冬季作訓服,胸前戴著大紅花,母親緊緊拉著他的手,站在那棵老樹下,鼓勵他去了部隊一定要努力,千萬不要調皮搗蛋,不要想家鄉,不要想爹娘,也不要去想那可愛的女朋友。
驀然間,對麵傳來一聲咳嗽,他側過身子,看見對麵上鋪的新兵劉小平正在用手扯拉被子,顯然也沒有睡著,他伸長脖子,看了一眼睡在他下鋪的一個戰友,正打著呼嚕,睡得那麼香。
他坐起上身,背靠在木板牆上,扭頭看向劉小平,借助窗外透進來的幾縷昏暗的路燈光線,他發現劉小平用被子捂著腦袋,似乎在小聲地抽泣著。
陳銳以為離開家鄉不久的劉小平肯定是太想念父母了,小聲地問,“喂小劉,你沒事吧”
“沒事。”劉小平小聲地回應。
陳銳抓過褲子,從褲兜內掏出何雲飛送給他中華牌香煙,倒出兩根,一根叼在自己嘴裏,小聲問劉小平,“抽煙吧小劉。”
劉小平從被子裏露出腦袋,“謝了,班長,我不會。”
他心裏湧起一股暖流,感到下連後的溫情,絲毫不遜色新兵連。
陳銳點燃煙,吞雲吐霧,心裏開始想人生大事,他90年代初出生,今年都快二十五了,當兵馬上快五年了,這個年齡,在農村來說,算是大齡青年了,按理早該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了,跟他年紀相仿的幾名同學,家庭條件稍好的,早已結婚抱上孩子了,可是他呢仍然打著光棍,除了這身軍裝,他奮鬥這些年似乎什麼也沒有撈著。
想當初他父親幾乎花了好幾千塊錢,找村支書求情,請人武部的領導和體檢醫生吃飯,送紅包,好不容易給他爭了一個名額,賞了他一個去部隊考軍校,入黨或者提幹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