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這種氣量和氣度,總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無論黃海嶺這種跟他公開叫板的人,還是何雲飛這種對他冷漠的人,又或者是一向待他熱誠殷勤,關心體貼的餘文軍,在他眼裏都不是什麼善類,這些人的對他做的任何事,說的任何話,在他看來,都是在故意嘲弄他,作踐他,而他卻將半年以來遭到的種種冷遇的原因全都歸咎於他人,從不靜下心來自我反省一下。
劉遠智來這裏連任指導員以來,從沒有認真履行過隊裏主官的職責,對下邊的人從來都是漠不關心,由於隊伍的駐地在深山叢林裏,環境太差,訓練強度又太大,大家長期在封閉的環境裏訓練和生活,平時娛樂性活動極少,又禁止玩手機,跟外界聯係很不便,心裏有壓力,有苦衷,也沒法找人傾訴,隻能憋在心裏,越憋越難受,導致思想態度消極,訓練不上心,他這個指導員不但不去做思想工作,反而火上加油,加重大家的心理負擔。
有個小列兵由於離家半年有餘,非常想念家鄉的父母和對象,尤其是擔心失聯太久對象會把他吹燈,心裏一有負擔,訓練就不上心,經常挨班長和排長的責罵,他非常的憋屈,就去找指導員傾心吐膽,誰知劉遠智聽完他訴說的心裏苦楚後,不但不開導和安慰他,還嚴厲地批評他思想態度不端正,入伍的動機不純,說什麼幹革命的人要胸懷祖國,放眼天下,說什麼這些人的價值是為黨為人民無私奉獻,斥責他太計較個人得失,不配穿這身戎裝,有辱人民子弟兵這個光榮稱號,弄得他灰頭土臉,哭笑不得。
後來這個小列兵找到正在樹林裏練習打靶的何雲飛,用請求的語氣,“不好意思,打擾你一下,占用你十幾分鍾時間,跟你聊幾句,好不”
何雲飛垂下手裏的03式步槍,關上保險,甩到左腰後側,轉過身,疑惑地看著這個小列兵,“可以呀付長龍。”
這個小列兵名叫付長龍,是工兵班的,去年9月份入伍,12月份進的隊裏。
年青的臉龐上還帶著濃濃的稚氣,兩隻眼睛澄澈又明亮,像兩顆水晶鑽石,嘴唇上方已長出淺淺的一層絨毛,顯然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
何雲飛“忘了你哪裏人了?”
付長龍“我是陝西漢中人。”
何雲飛“家裏就隻有你一個孩子嗎?”
付長龍搖搖頭,“不是,我上麵有一個姐姐,下麵還有一個妹妹。”
何雲飛“你是家裏唯一的男孩。”
付長龍點點頭。
何雲飛打量著身板壯實,外貌還比較俊朗的付長龍,“你應該是農村的吧”
付長龍嗬嗬一笑,“我當然是農村的喲,城裏的人家裏不可能有三個孩子的。”
“這也倒是。”何雲飛想了想,“你是家裏唯一的男孩,你父母應該不會讓你來這裏吧?”
付長龍神色陡地變得有些沮喪,低頭歎息一聲,“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那裏的農村人的收入主要靠外出務工,我爸爸每年都去建築工地打工,家裏還有七十多歲的奶奶,全由我媽一個人支撐著,姐姐在西安上大學,妹妹還在念初中,我從小調皮搗蛋,惹事生非,讀書不上心,學習成績一踏糊塗,職中沒念完就輟學了,實在學不進去,回家後既不想務農又想外出打工,成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閑的,還經常夥同他人去城裏惹事生非,我媽擔心我會闖大禍,就千方百計將我送進隊裏,一來是接受兩年的管教,二來是指望我能在這裏混個士官,多當幾年兵,等攢夠了十幾萬塊錢,退役回去好把媳婦娶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