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23.精心製定戰略戰術
戚繼光在行軍途中，還對福建倭寇的具體情況進行了分析。當時福建的倭寇，已是橫行千裏，可以說到處有倭船，無地無倭窟。
但戚繼光了解到，倭寇集中最多也是最大的倭窟，共有3個，一個是寧德城外的海島橫嶼，一個是福清的牛田，還有一個在興化城外的林墩，這裏的倭寇兵力僅次於牛田。
戚繼光決定主動出擊，拿下這些巢穴，這樣才能斷了倭寇的後路，最終取得勝利。
寧德境內的橫嶼，是倭寇占據多年的老巢，福清境內的峰頭，新來的倭寇多屯集在這個地方，連營數處，相互支持。
戚繼光率部南下，正好途經橫嶼。他聽說福清的官軍與倭寇對壘相持不下，而寧德局勢日益緊張，於是決定先克橫嶼，再去福清。
八月初的一天，戚繼光到達寧德縣城，駐紮在那裏，準備收複橫嶼。戚繼光首先對橫嶼周圍的情況進行了考察和初步了解。
橫嶼在寧德縣城東北10餘公裏，是海中的一個小島，和大陸隔著一片淺灘。潮來時，一片汪洋，潮退後，都是爛泥。
倭寇在島上安營紮寨，築起堅固的防禦工事，打算長期盤踞，作為四處搶劫的根據地。
這些大膽的倭寇依靠險要地勢，根本瞧不起明軍。因為明軍如果涉水進攻，萬分困難；如果用船進攻，又有擱淺的危險，簡直拿他們毫無辦法。
島上有倭寇1000多人，另外加上分散在寧德、福清境內的倭寇10000多人，彼此呼應，力量不可忽視。
了解過情況後，戚繼光拜會了福建巡撫遊震得，遊震得比他先來了幾天。
遊震得素聞戚繼光的大名，對他十分佩服，一見麵就說了許多仰慕的話。
戚繼光關心的是倭寇巢穴的情形和當地明軍的兵力，他不得不打斷遊震得，問他此時橫嶼估計有多少倭寇。
遊震得想了想說：“橫嶼雖是倭巢，但倭寇大多四出劫掠，留在那兒的並不多。”
戚繼光可不滿意籠統的回答，他希望知道盡可能準確的數字：“不多最好。那到底有多少呢？”
“大概八九十人吧！”
“八九十人？”戚繼光皺起了眉頭，“要是隻八九十人。那你……”
戚繼光沒有把話說完，可言下之意十分明白：既然隻有八九十人，那你遊巡撫或者你們福建的明軍，怎麼不把它解決了呢！
遊震得當然知道這個意思，可實際上，除了福建明軍腐敗無能之外，還有橫嶼本身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的重要原因。
遊震得對戚繼光說：“威將軍，橫嶼實在不好打啊！”
戚繼光在行軍途中，已對橫嶼的地勢地形以及倭寇兵力和防禦情況作過了解，他還想聽聽遊震得說詳細點，便誠心請教說：
“請遊大人具體說說，橫嶼到底怎麼難打，以便知己知彼，有所準備。”
遊震得打開寧德縣地圖，指點說：
“這個縣城東北10多公裏地的海島，就是橫嶼。中間是一片淺灘，進攻橫嶼，最棘手的就是這片淺灘。”
“既稱淺灘，步兵能不能涉水而過？”
“不能。這片淺灘全是淤積的泥淖，步兵跋涉會陷下去的……”
“如果鋪上竹木、蘆葦、稻草之類，不就可以不陷了嗎？”
“十裏寬的淺灘，又要鋪墊，又要行軍通過，至少得二三個時辰，恐怕……”
戚繼光家鄉離海邊不遠，又多年在沿海地區抗擊倭寇，所以對於海水漲潮落潮的規律了如指掌，他接上話茬說：
“恐怕海潮一漲，就全白費啦！”
“是啊！所以這片淺灘步兵實在難以通過。”
“那等海水漲潮，用水師進攻又如何？”
遊震得搖搖頭說：“底下全部是淺灘，潮漲時水也不深，舟船有擱淺危險。”
“在月初或月半後的幾天，海潮漲得高的日子，水師進攻也不行嗎？”戚繼光追問。
“難。海潮漲得再高，大船反正是通不過的。若用小船，恐怕連灘頭都攻不上，倭寇在島上築有堅固的防禦工事，戒備很嚴哪。”
戚繼光自言自語說：“潮漲時，海水阻隔，潮退後，泥淖一片。步軍跋涉過灘，行動極其困難，水師舟船進攻，又有擱淺危險。”
戚繼光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忽然伸手將地圖上的橫嶼畫了一個圈，問遊震得：“要是暫且不攻橫嶼，用水師將它封鎖，阻絕它與大陸上其他倭寇據點的聯絡。然後我派步兵則盡力剿滅陸上的倭寇，你說怎麼樣？”
“那當然好。反正橫嶼倭寇不過百把來人。”
“且慢！”戚繼光立即打斷了遊震得的話，反問道：“橫嶼本島的倭寇當真隻有百把來人？”
“差不多是這個數。不過，我也是聽說的。”遊震得也有些不敢確定了。
戚繼光笑了，搖搖頭說：“那可不行，我得了解清楚。打仗可是你死我活要命的事兒！跟你說實話吧！據我得到的情報，現在盤踞橫嶼倭寇的總數，不下1000呢！”
“有這麼多？”遊震得不由大吃一驚。
“嗯！我將老百姓報告的消息和抓到的倭寇俘虜的口供相互印證，得出了這個數字。”
見遊震得滿腹狐疑，戚繼光加強語氣說：“實際上，非但橫嶼倭寇的勢力不應低估，還須考慮到散布在寧德本縣與鄰近縣鄉的倭寇10000餘人，他們與橫嶼倭巢彼此互為聲援，不好對付啊！”
說罷，戚繼光仔細觀看了寧德縣地圖，向遊震得了解了陸上倭寇分布的情況，最後，他說：
“眼下橫嶼敵情還未確切弄清，陸上倭寇又如此猖獗，我看，最好是采取削枝弱幹的策略，比如要連根挖起一棵大樹，先把它的枝砍去了，再掘主幹，就容易多了。”
“好主意！”遊震得連連點頭，“先剪去倭寇羽翼，然後直搗橫嶼倭巢，將軍此計，必能成功！”
大計既定，遊震得表示全力支持戚繼光，讓他放開手腳抗倭，隻要他開口，他就著手安排。
軍隊休整幾天後，戚繼光開始動員收複橫嶼。首先，戚繼光迅速進兵與橫嶼隔海相望的章灣。
倭寇在島上已經3年了，加築了城牆，堆起了堡壘，嚴加設防，且經常乘小船外出搶劫。
章灣是一個離海岸10多公裏的小村子，也是倭寇在陸上的一大據點。村民大部分都被倭寇脅迫，做了倭寇的向導和哨探，明軍稍有動靜，馬上他們就知道了。
這幫倭寇自覺有保險防護，氣焰十分囂張。這些村民聽說戚家軍要收複橫嶼，知道饒不過他們，便組織起來，打算與他們決一死戰。
長期的戰鬥實踐中，戚繼光十分清楚“上兵伐謀”的道理。對於敵人，用計謀打敗他們，盡量避免自己的損失，是最上等的策略。對於這些村民，他認為不應該攻打，而應該收撫。
第二天，章灣的主要街道都貼上了告示。四周圍滿了人，議論紛紛。不識字的湊上去，問寫的什麼。
原來這是一張“安民榜”，上麵的大意是“凡是與倭寇勾結的人，其罪都免，再不追究。並希望他們能以民族利益為重，不與官兵作對”。
那些與倭寇勾結的人，都不想跟戚家軍為敵，但是他們又不知戚繼光說話算不算數，是否真的不再追究他們。
他們決定先派一個人去試探試探，如果真的不受追究，他們決定從此再不與倭寇為伍；如果是假，是戚繼光的圈套，他們就聯合起來，和戚家軍作對。
李十板、張十一兩人被派去見戚繼光。一見麵，他們雙膝跪倒，訴說了自己的罪行，並表示從此悔過自新。
戚繼光扶起他們，說：“與倭寇為敵，大家都活不下去。有些人和倭寇為伍，隻是混口飯吃。沒事，我不怪罪你們。你們回去告訴別人，說我戚繼光說話算數，隻要你們悔過自新，絕不與你們為難。”
李十板和張十一十分感動，回去告訴了那些人。那些人心中有愧，自動解除了武裝，有些人還願意幫戚繼光殺倭寇，李十板自己就成了戚家軍的向導，出了許多計謀。
戚繼光沒有費一刀一槍，就瓦解了2000多敵人，表現了戰略戰術的日益成熟。
戚繼光帶著李十板、張十一和一些衛兵，到海邊勘探地形。
戚繼光問了許多情況，如島上有多少倭寇，倭寇的據點如何分布，兵力布置等，李十板一一做了回答，戚繼光對島上情況有了初步了解。
這時，通過這些村民，戚繼光證實了此時在島上的倭寇兵力確如自己所偵知的。
戚繼光又找來一些有經驗的漁民，詢問了潮汐規律和氣候、風向變化等情況。對這一帶的情況有了深入的了解，破敵的計策也形成了。
現在戚繼光完全有信心在一天之內拿下橫嶼，鏟除這個倭巢，決定不用水師，專用步兵，一鼓作氣，殲滅倭寇。
24.一舉拿下倭巢橫嶼
戚繼光又一次拜見遊震得，剛好汪道昆也在那兒。汪道昆是胡宗憲的同鄉，浙江抗倭時，與戚繼光交往甚密，這次重逢，非常高興。
戚繼光大事在身，寒暄幾句後，開門見山地說：“巡撫大人，我需要十萬斤稻草，你能替我解決嗎？”
“你要那麼多稻草幹啥？”遊震得不解地問。
戚繼光上前，衝他耳語幾句，遊震得臉上露出微笑。一旁的汪道昆不解地問：“什麼事這麼隱秘？”
戚繼光把計劃告訴他，汪道昆連連點頭，“好計，好計！”
戚繼光周密部署，一切按計劃而行。士兵們天天休息，等待作戰命令。八月的一天，戚繼光先派兩支軍隊分別駐紮在金垂渡和石壁嶺，防止敵人逃跑，自己帶領大部人馬進軍章灣。戚家軍進村之後，不殺一個人，不燒一間房。
曾經被迫跟隨倭寇的居民跪在地上請求治罪，戚繼光說：“你們既然離開倭賊，就是中國百姓。我既誠心讓你們回來，一定給你們一條自新之路，決不會因為從前的過錯而斷絕你們的從善之心。”
這些人聽後深受感動，表示願為官軍效力。經他們相互勸告，又有一千多脅從分子離倭歸來。這樣一來，橫嶼之倭便被孤立了。
等到了第二天，戚家軍開赴前線，戚繼光留下王如龍率兩支屯兵在港尾一帶海岸邊，截殺漏網之賊，然後進行戰前動員。
戚繼光召集部下軍官，指著對麵海島說：“這次戰鬥，敵人早有防備，必是場惡戰。從這裏往橫嶼，現在是落潮，到了對岸就會漲潮。因此，今天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必須全殲敵寇，才能在對岸等候落潮而回，否則就無退路了。”
為了進一步堅定士兵們的決心，戚繼光采用激將法，對著戚家軍大聲說：“這個行動很冒險，需要堅強的意誌，需要很大的膽魄，如果諸位沒有信心，這個險就不必冒了，我實在不忍心丟棄你們。”
眾將的情緒激動，紛紛說道：“我們不遠千裏而來，為了什麼?難道能麵對倭賊而心示膽怯嗎?”
戚繼光故意說：“有這樣的膽子當然好，可我就怕大家心有餘而力不足。”
諸位將領的情緒更加激動，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們爭先表示：願意以實際行動證明戚家軍的威名。
戚繼光見士氣如此高昂，暗自歡喜。他接著說：“好！那麼我們準備進攻。我為你們擂鼓助威。”
隨著戚繼光一聲令下，戚家軍列成鴛鴦陣式，衝向淺灘。戚繼光和10多個壯小夥，脫了外衣，使勁擂鼓，鼓聲隆隆，傳出老遠。
每個士兵都背一捆稻草，遇到爛泥就鋪草墊路，即使這樣還是不好走，泥太軟，一不小心便會掉到泥裏去。士兵們隻好在草上爬著走，鼓聲一停，他們就休息一下，鼓聲再起時，繼續前進。
倭寇盤踞在橫嶼，已經整整3年，他們仗恃著特殊的地理條件、在島上又依據山勢修築了木城，工事極其堅固，戒備極其嚴密，壓根兒不把明軍放在眼裏。
再說，明軍倘若來攻，章灣必有消息送到。想不到，這天早上，明軍突然出現，而且不顧死活，徒步涉過泥灘來攻。倭寇遇到這種情況，不免有幾分驚慌，馬上沿山麓布成陣勢，企圖對抗。
戚家軍前鋒一登上橫嶼，立即以鴛鴦陣為單位展開，各自尋找岩石、山丘隱蔽，或將長牌、藤牌豎在前麵，擋住了飛來的矢石，士兵們藏身於後。
倭寇不敢衝到灘頭與明軍廝殺，隻是躲在木城柵欄後麵投石射箭。戚家軍利用機會，占領灘頭，站住了陣腳。
隊伍過去將近一半了。戚繼光命令4名衛士抬著戰鼓，和他們一起涉過泥灘，一邊走，還一邊擂鼓，既作為前進與暫息的號令，又激勵軍心，鼓舞士氣。
將近灘頭，戚繼光下令將軍旗展開。頓時，一麵繡有“戚”字的大軍旗，在陽光下嘩啦啦展開。戚家軍將士們齊聲歡呼：“主帥也過灘了，戚將軍也同我們一起衝鋒了！”
對麵橫嶼木城內的倭寇，見到“戚”字軍旗，驚得目瞪口呆。他們中不少人久聞戚繼光的威名，有的還是在浙江被戚家軍打敗後逃竄到福建的。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戚繼光和戚家軍，竟會在這個時候，如同從天上掉下來一般，出現在橫嶼灘前！
倭寇慌慌亂亂的當兒，戚繼光和戚家軍後隊，全登上了灘頭。
倭寇們也隻好準備迎戰，他們沿山麓布成陣勢，還有大批倭寇在巢穴的木城邊守衛，戒備森嚴。
戚繼光按照事先製定的部署，命令一員將領率部正麵主攻倭寇木城，一員將領率部衝擊倭寇南線陣腳。
另外，戚繼光派一支奇兵，沿山麓登上山頂，從背後包抄倭寇，這支奇兵，就由陳大成帶隊。
戚家軍將士很清楚，這次是背水一戰，隻能進，沒有退。最先上岸的吳惟忠部，接到的任務是攻打木城。他們人人奮勇，個個爭先，拚命向敵人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