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國際機場。
身為空姐,每日穿梭在的南來北往各色人物間,對俊男美女更是屢見不鮮。但還是不自覺地被這個男子吸引。造物主對他似乎特別偏愛,完美比例的五官,如神祗般炫目。唯一讓人心理平衡或者說是心生憐惜之處:他是坐在輪椅上的。身後一位美婦替他推著輪椅,無需珠寶首飾的裝扮,她的雍容氣質在舉手投足間流露,隻有眼角微生的皺紋,暗示了歲月的痕跡。倆人越走越近,美婦不時低下頭和他交談,舉止親密,經過身邊時,她依稀聽到他低沉的聲音裏有媽這個字。原來是對母子,他側首,目光無意間對上她的,她感到一陣無法遏製的心悸。奇怪,明明是溫潤如玉的人物,怎麼在他的眸光裏捕捉到一閃而過的犀利,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予宸,我去給你爸打個電話,問一下司機有沒有到。”季曼把輪椅推到機場內人員相對稀少的書店內。
“好。”予宸點頭,可目光已緊緊鎖住書店最前排的一個熱門雜誌報刊專櫃。
這裏的櫃台陳設居然還和八年前一樣,當初在這裏無意間看到那篇文章,終於明白何謂晴天霹靂。這裏有他最沉痛的記憶,而今,熟悉的櫃台上擺放的期刊頭版頭條皆是諧醉漁港事件。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骨碌碌地滾到他腳下,不,確切說是輪椅下,他吃力拾起,是個奶瓶?抬眼尋找失主,眼神盯住正前方半蹲的側影,隻一眼,再也移不開。她慌亂地撿著散落的物品,很匆忙的樣子,下意識地把滑到胸前的長發挑到肩後,那一頭青絲依舊如記憶裏一樣柔順閃亮。他握住扶手的手慢慢收緊,青色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膚裏愈發明顯。他知道回來有可能會碰上她,可沒想到這麼快,這個剪影,他想了八年,恨了八年。
舒漠逸急急忙忙撿著被衝散的物品,也沒時間去檢查有否遺漏,就立馬往接機口跑去,渾然不覺有雙眸子緊鎖著她。
已經遲了四十分鍾了,不知道楊羽還在不在。李璐有身孕了,為免她舟車勞頓,又要在家準備豐盛的晚餐替老公接風,漠逸就自告奮勇地來了,反正辭職後在家也無所事事。
“我靠!漠逸,你終於來了,我等你等得花兒都快謝了。”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不用說就知道是芋頭,她連連討饒:“對不起,對不起。”
“璐兒電話說你來接我,她怎麼沒來,是身體不好?”
“你電話裏沒問她?”
“她支支吾吾的,說是我回來在告訴我。”
漠逸惡念陡生,故意歎了口氣道:“是啊,她身子不好,很嚴重呢。”事實上,害喜反應是很嚴重。
“什麼?”楊羽驚得跳腳,“是什麼病,那……那我們快回去。”
這個病,隻能有李璐等親自告訴他,有身孕不能讓丈夫第一個知道已是個遺憾,不能讓他從別人口中得知,隻有讓他從妻子口裏知道,才能體會那種喜悅。
“這個,我們快走吧。”漠逸自動忽略問題。
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西班牙之行,楊羽也沒多大談話興致,眼裏憂心忡忡,她都有點後悔起自己的作為了。不過看得出,他平日雖嘴貧粗心,對李璐是真得好的。原先的校園戀人,能有這兩人修成正果也算是好的。
“你手裏拿的是什麼?”楊羽打破沉默。
“呃,”說出來不就穿幫了嗎,“待會兒晚上給璐璐的禮物。”
“你每天都可以給啊,為啥今天,還把禮物帶機場來?”他隨口一問。
“因為隻有今天給最合適。”她給了個中肯的理由。
他也沒再追問。
再三謝絕了用餐挽留,送了禮物,告別楊羽夫婦,漠逸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夫妻間的小別勝新婚自有他們的濃情蜜意,外人在那兒反而別捏,何況,當楊羽知道那個消息後,不知會作何反應。
手機響起。陌生的號碼。
“喂。”
“你好,請問是舒漠逸小姐嗎?”
“對,你是?”
“哦,我是諧醉漁港的。”
她本能地警覺:“什麼事?”
“請您明早九點到諧醉漁港來,好嗎,我們有些事兒想和你商量。”
“對不起,明早我有事。”不等對方答話,就掛斷。她對於上次搶包事件心有餘悸,誰知道這次他們又要玩什麼花樣。
不一會兒,手機鈴聲有不屈不撓地響起。她隨手一放,不再理它,起身往浴室走去。
等洗完澡,吹幹頭發,發覺鈴聲仍在唱,不耐地拿起來:“喂。”
“喂,你怎麼不接電話?”彼端是熟悉的低沉男聲。
“剛剛有個不相接的電話,什麼事?”
“我要去深圳的分公司,半小時後的飛機,大概要半個月。”簡單俐落的報備,沒有過多的言語。
“好,我知道了。”她似乎早已習慣。
“再見。”
“再見。”公式化的語言,是他們的相處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