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有了身子,這夏日又穿得單薄,她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罵道∶“小兔崽子,以後可得跟著姐姐學著點,你瞧姐姐多慈孝。”
若不是聽了先前那番話,清姿定會覺得二太太是個慈愛良善的人,在清姿的印象中女人但凡做了母親都會變得溫和。二太太走到清姿跟前,替她整理衣裙,動作輕柔,好似二太太就是清姿的親生母親,二太太聽下了手上的動作終於還是開了口∶“清姿你明天可要外出辦事?"
清姿佯裝什麼都不知道∶“我能有什麼事,不過是閑在家裏看書罷了。"
“那二娘了就要求你個事了,明天家裏要來客人,你爹希望你明天跟著去前廳招呼客人,我們都是些文疏淺陋的人,怕說出來的話叫人笑掉了大牙,這家裏也隻有你讀的書最多了。”
“爹說的做女兒的又怎麼好拒絕呢!”清姿說得風輕雲淡,目光卻灼貼在單老爺身上,沒有錯過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
單老爺垂著的左手抖了一下,又轉過身子強裝微笑的拿起托盤裏的茶杯,茶杯裏的茶水還很燙,單老爺硬生生的喝了下去一口,清姿就跑過去將他手上的茶杯奪了下來,笑著說∶“爹,你怎麼像是做了虧心事的。”清姿雖然笑著,單老爺卻心裏越發愧疚。清姿卻並未將這事放在心上,她以為再怎樣自己的爹爹也不會真的如此待自己,於是說∶“爹,我先回房了。”
單老爺隻覺得母親本來是大戶小姐,甘願嫁給辛酸窮苦的他,雖然日子隻能勉強維度,兩人卻很幸福美滿。直到他發了富開始尋花問柳,婉韻也不哭不鬧,隻待在家裏照看女兒,清姿十歲那年,婉韻便患了頑疾,吃藥治病這樣維係了一年左右,婉韻還是走了,她彌留之際淚眼婆娑的求他好好照顧女兒,婉韻極少哭,就算是生清姿那日難產她也是強忍住沒掉下一滴淚來。他再怎樣愧疚後悔卻也隻能忍住悲苦點頭答應。現如今卻成了這副樣子,百年之後,他哪裏還有顏麵去見婉韻。
第二天清姿穿了件品月色旗袍,清清爽爽的顏色襯出清姿淡雅的氣質,她沒有將頭發梳起來,而是將齊腰的頭發披散著,又將兩邊額角各挑出一撂頭發辮上辮子交叉在腦後用藍色蕾絲絲帶固定住,清姿倒不怎麼喜歡這樣的裝扮,隻是她也不能如了二太太的願,清姿打算消除了二太太的警惕,然後趁著人忙溜出去,清姿倒是要看看二太太力挽狂瀾的能耐。
那位客人的來頭算不小,這整個單府單單為了迎接他就四處布置,四處張燈接彩,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是單家招了女婿回來。清姿先躲到花房,這花房裏種的全是清姿喜歡的花種,平時也很少有人過來這邊,她見一株嘉德麗亞蘭有些頹敗了就拿過鏟子要給它重新培土,忽然有隻手在她眼前晃蕩,清姿以為是平時同她關係密切的仆人,便隻是說了句∶“煩著呢,別搗亂子。”
那支手又晃蕩了幾下,清姿有些不悅,抬起頭才發現是名陌生的男子,男子首先開口問∶“你是誰?”
清姿打量男子,他隻穿著藏青色長袍,像是古書中寫到的溫文儒雅的公子,清姿自然不能說了自己的身份,這男子該是父親請的客人那邊的,她又不能說自己是婢女,自己穿得這樣光鮮,橫看豎看都不像,於是她硬著頭皮答道∶“我是單家的姨太太。”男子看著清姿莫名的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