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的時候,香蒔拿了套衣服進來,展開給清姿看,是件淺藍色底白玉蘭花合體旗袍,單單是看著都叫人十分喜歡,香蒔又將衣服疊起來,放在清姿枕邊,道∶“明天老夫人要回來,司令吩咐您無論如何都要出門迎接著,這衣服是司令找人特地給你定做的。”
“他又沒找人量我的尺寸,這衣服大概是不會合身的,你拿下去吧。”清姿不想接觸到與鍾紓翰有關的任何東西,便找了理由推辭。
香蒔並沒有聽她的,隻是說∶“司令從不打沒有準備的戰,他既然讓我把衣服交給你,那肯定是會合身的,至於他怎麼做到的以後你對了解多了就自然知道了。”
清姿見她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再推辭就顯得太刻意了,便沒再多說,拿起衣服,摸摸料子,看看針腳,這衣服的做工精細,款式也是新穎,這顏色和圖案也都是清姿喜歡的。
清姿忽然想起之前沈懷毅說的話,頓了許久,問道∶“老夫人是不是挺難相處的。”
“你別看司令是留洋歸來的,可老夫人卻是極傳統的中國女人,所以司令府裏繁瑣的規矩也多,老夫人雖嚴厲了些,但人是不壞,她隻討厭貪慕虛榮的人,一般人還是與她相處得來的。”香蒔正收拾梳妝台上的東西,她又拿了許多首飾擺在上麵,原本空空蕩蕩的桌麵現在已經擺滿了東西。
清姿輕輕“哦”了聲,頓覺無聊,便起床走了兩步,她已經有許多日子沒下地了,現在兩腿竟沒有多少力氣,才走了兩步就傾傾欲倒,香蒔跑過來扶住她,道∶“你下床做什麼,要拿什麼吩咐我就是了。”
“我要是再不下床走走,怕是等我病好了,連路都不會走了,你去忙你的,我又不是剛學步的孩子,你讓我自己走走,難不成我總要你扶著走。”清姿繞開香蒔的手,又將她輕輕一推。
香蒔依了她,自己忙自己的了,清姿緩緩走至窗台前,倚靠著站立,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站著看景色了,她推開窗戶,才發現外邊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地麵已經全被沾濕了,清風混著雨後的清新拂在清姿的臉上,頓覺爽朗,這風裏還夾帶著雨絲,也落在臉上,有些些酥麻,清姿竟舍不下這樣的雨,她久久立在窗前,任由雨絲打濕臉頰,打濕衣裳,就連香蒔連叫了她幾聲,她也全然不知。
她兀自發起感慨∶“人豈不如這雨絲,從天上到地上,也隻有短短的時間,被風吹著,擺布著,總也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
香蒔見好她不應,便走過去將窗子關起來,清姿這才緩過了神,香蒔聽了她那樣一句,回道∶“任何事物總有牽絆,你何必發這麼多的感慨,人生每步走完就行。”
“你沒有經曆我所經曆的,你自然不懂我說的。”
“你也沒有經曆我所經曆的,所以你才會以為我不懂你說的。”香蒔將清姿的話生生的駁了回去清姿這才想起自己從未了解過眼前的這個人,她不知道她從哪裏來,更不知道她的故事,她就像一個謎,變幻莫測。
“那你願意告訴我你所經曆的麼?”清姿好奇的問她,滿以為她會說出些事來,她卻是冷冷的一張臉,道∶“每個人經曆的事情都是自己的財富,我是個非常自私的人,並不願意分享自己的財富。”
“如果是不好的經曆,難道這也算財富麼?”清姿反詰道。
“好是什麼定義?壞是什麼定義?怕是我現在反問你,你也答不出來吧,我的經曆是在教我一步步成長,無所謂好壞。”香蒔儼然一副說教者的模樣,可清姿卻並不覺得厭煩,她反而對香蒔越發的感興趣了。
清姿想起與香蒔相識了這麼些日子,每每都能見到不一樣的她,於是說∶“我覺得你的身體裏住了千千萬萬個你,在南苑誣陷陳媽,很壞的你,很隱忍的你,還有很護主的你,甚至還有很怯弱的你,再到黔南,在沈懷毅麵前很愛鬥嘴的你,對我很冷漠的你,我都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真的你。”
“如若我說哪一個都不是,你信麼?我活到現在,隻懂得一句話,是個戲子告訴我的,她說每個人都戴了麵具生活,想要好好活著,麵具就得多,她還說我被人看穿之日,就是我慘死之時,我這麼些年都是靠著這句話在過日子,你年齡雖與我相仿,但你畢竟是大門大戶的小姐,少不更事,我若是這樣簡簡單單的被你看透了那不早死了許多次了。”香蒔死死的盯著清姿,嘴角帶著笑,清姿卻怎樣也感覺不到她有一丁點的喜色。
說完這番話,香蒔便走開了,清姿對著她的背影道∶“我總會將你看穿,但那一定不是你慘死之時。”
香蒔身形一頓,卻並沒有回頭,道∶“等你經曆多了,懂得多了,定會覺得你今天說出的這句話是天大的笑話。”
清姿微微聳肩,又站了一會兒,便走回床上躺下了,現下正是中飯時間,香蒔端來一碗粟米百合紅棗羹酸梅湯,道∶“你胃口不好,端其它東西你也吃不下,這酸梅湯可能會讓你胃口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