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過兩次莫斯科,都去了新聖母公墓,第一次是在2002年去的。在中國,很少有人會去參觀埋葬故人的公墓,從沒聽說有導遊帶領客人去北京的八寶山的。遊人能去或想去的,不過是那些作為文物的帝王陵寢、名人墓地或烈士陵園等,而絕不是普通公墓。但是,至少在歐洲的一些國家,公墓是可以而且也是值得參觀的,因為你在這些地方可以感受很多曆史的、文化的、藝術的甚至政治的內容和形式。比如,倫敦的海格特公墓,巴黎的拉雪茲神父墓地和本文所及的莫斯科新聖母公墓。7年過去了,新聖母公墓裏無疑增加許多新的“住客”。其中,除了參加過總統競選的將軍列別德和戈爾巴喬夫的妻子賴莎之外,最有名的無疑就是俄羅斯第一任總統葉利欽了。
我讀過幾本葉利欽自己寫的書,也讀過許多別人寫的關於葉利欽的書,還與同事合寫過一本關於葉利欽執政年代的書。在這過程中,我對葉利欽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的另類政治表現。諸如他走上政壇並不斷高升的獨特經曆,發布禁止蘇共的命令,炮打議會“白宮”,走馬燈似地更換政府總理,如此等等。葉利欽一方麵不拘小節,粗獷豪放,特立獨行,但另一方麵在關鍵的時候不失心細,能夠把握住“亂世時機”而把自我造就為“英雄”。在他執政的8年中,俄羅斯雖然亂象頻仍,卻確實被葉利欽改變了社會發展方向。也正因如此,葉利欽的功過是非,至今也沒有蓋棺論定。
在世的時候如此,去世後葉利欽依舊展示著他與眾不同的地方,他的墓地選定和墓碑設計就是很好的例證。或許為了死後能更加自由一些並且能與民眾更加親近,葉利欽沒有像蘇聯大多數領導人那樣將壁壘森嚴的紅場作為死後的安身之處,而是像赫魯曉夫那樣選擇了新聖母公墓。新聖母公墓位於在莫斯科西南市區部莫斯科河左岸,因新聖母修道院而得名。它雖然也很古老,卻是開放的和平民化的,軍官政客文人唱歌的跳舞的以及平民百姓,三教九流都可安身於此。敬仰者可來此緬懷和悼念,旅遊的人也可以到此觀看和欣賞。總之,這裏不僅沒有世俗間人與人之間的那種等級關係和清規戒律。把死後的自己放在這裏,符合葉利欽出自平民家庭的身世和他放蕩不羈的性格。葉利欽的墓地非常好找,就在新聖母公墓進門不遠的左側空場。不過,葉利欽就是葉利欽,他的墓地位置也很特別,不是在用低矮植物圈定的圍牆之內,而是獨立於公墓區外邊的小廣場的邊上,占地麵積也比別的墓地要大。僅此一點,葉利欽就要比公墓裏的其他長眠者特殊得多。
公墓中的長眠者人多半都有全身的、半身的或頭部的雕像,最次也有個小墓碑,碑上鑲著一兩張照片。就公墓中其他著名人物而言,有的通過碑上的文字表明他們的身份或地位,如莫洛托夫、葛羅米柯等人。有的用雕塑巧妙地隱喻世人對長眠者的不同評價,如赫魯曉夫的墓碑就是他的頭像夾在黑白兩色的花崗岩石塊中間。有的則通過雕塑展示出他們的身份和貢獻,如圖波列夫墓碑上有他設計的飛機,卓婭的雕像是英勇就義的姿態,烏蘭諾娃的是一尊跳芭蕾舞的雕像,阿·托爾斯泰的頭像為他筆下的人物浮雕所環繞。列別德的最為誇張,端坐著的他胸前掛滿勳章,可惜他隻活了52歲。一篇也是寫新聖母公墓的文章中有一句非常經典的話:“這些墓的主人生前都各自精彩,身後,也通過獨具特色的墓碑延續著生命的故事。”也正因為如此,有人將它稱為一個“露天雕塑博物館”。我倒覺得,新聖母公墓更像是一部特別的曆史教科書。從這些長眠於此者的墓碑上,你既可以讀到形形色色的人,也能感受到歲月的無情和人間的世態炎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