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遊走蘇東國家過程中,我參觀比較多的地方之一就是這些國家原領導人的故居或墳墓,其中重要的緣由是它們記載著人世間對這些人的褒揚與貶低,反映著這些國家的大起大落的社會變遷。原東歐國家的末代領導人在社會發生劇烈變革之後,命運都不算太好,有的受到了審判,身陷囹圄,如東德的昂納克、保加利亞的日夫科夫、波蘭的雅魯澤爾斯基等等。然而,最慘的當屬羅馬尼亞的齊奧塞斯庫。在1989年12月突出其來的劇變當中,他與妻子埃列娜試圖逃離布加勒斯特,但很快就被抓住並處死,前後不過三天。到了羅馬尼亞,我在友人的陪同下參觀了齊奧塞斯庫夫婦的墳墓。
死後也難得安生
布加勒斯特市內西部有一座名叫根恰的公墓,齊奧塞斯庫夫婦就葬在這裏。進公墓大門走不多遠,在周圍都是白色或灰色的墳墓中間,有一個深紅色並且比較新的,那就是齊奧塞斯庫夫婦的墳墓。它碑墓一體,碑上從上到刻著:尼古拉。齊奧塞斯庫,羅馬尼亞社會主義共和國總統,1918~1989年;埃列娜。齊奧塞斯庫,1919~1989年。我們去那天,碑下擺放著五盆鮮花。據說,每天都有獻花的人。
但是,可不要以為齊奧塞斯庫夫婦的墳墓一直就這樣。綜合報刊媒體上的說法,齊奧塞斯庫夫婦死了五天之後才被軍方秘密地葬在根恰墓地,到第六天才各豎了一個簡易十字架,上麵分別寫著:“波帕。達恩上校1920~1989年”,“埃內斯庫。瓦西裏上校1921~1989年”。比較合乎邏輯的解釋是,當時這樣做既是為了淡化此事,也是為了防止有人掘墓毀屍。過了幾年,羅馬尼亞有關當局才換上了寫有齊奧塞斯庫夫婦真實姓名的墓碑,還有一個企業的工人把齊奧塞斯庫的墳墓用鐵欄杆圍了起來,以免被人破壞。不過,問題的複雜性還不在這兒。齊奧塞斯庫夫婦被處死之後,他們的遺體在用直升機從外地運回布加勒斯特的過程處,在一座根恰體育場裏曾經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一夜。於是,人們就有各種各樣的猜測,其中最主要地是懷疑這兩墓穴裏葬的不是齊奧塞斯庫夫婦,會不會是被“掉包”了。齊奧塞斯庫夫婦的子女對此也疑心重重,以父母下葬時沒有任何親人在場為由向當局申請開棺檢驗,2005年還因此將參與處理齊奧塞斯庫夫婦後事的國防部和布加勒斯特墓地管理局告上了法庭。經過多年不懈的努力,羅馬尼亞有關當局終於同意開棺驗屍。2010年7月,齊奧塞斯庫的親屬和有關當局打開了兩個墓穴。通過對他們遺物的辨認,親屬們斷定這兩具遺骸就是齊奧塞斯庫夫婦,接下來為他們舉行了重新安葬儀式。於是,就有了根恰公墓中現在的這座雙人墳。到至為此,前後已經曆了二十多年。參觀齊奧塞斯庫夫婦墳墓的時候,一位熱心的守墓人還帶領我們看了原來埋葬齊奧塞斯庫的地方。它在兩排墳墓之間的過道上,新挖的痕跡很明顯,地麵還沒有夯實和鋪好。
齊奧塞斯庫夫婦悲劇遭遇因哪般
在訪問羅馬尼亞期間,無論是拜訪前總統伊利埃斯庫,還是采訪著名的漢學家和曆史學家,或是與普通的民眾交談,我都問過這樣的一個問題:齊奧塞斯庫夫婦為會什麼有如此這般悲慘的結局?當然,答案也不可能完全一致,但有共同點。其一,當時之所以匆匆忙忙地將齊奧塞斯庫夫婦處死,是為了斷掉他們支持者的希望,從而避免羅馬尼亞陷入內戰。其二,也就最重要的,那就是齊奧塞斯庫夫婦所作所為太不得人心了。關於這方麵,許多人在文章著作等方麵都寫出了不少例子。比如,政治上大權獨攬,任人唯親,搞家天下,經濟上不按規律行事,瞎指揮,決策嚴重失誤,人民生活陷入極度的貧困之中,買日用品的人們常常排上千米的隊等等。但在這裏,我相轉述羅馬尼亞著名的漢學家、曆史學家薩安娜講的小故事。
薩安娜那時在羅共中央所屬的一個社會政治曆史研究所裏工作,她的辦公室正麵對著羅共中央大樓的一個大門。70~80年代,每逢齊奧塞斯庫夫婦生日的時候,人們都可以透過窗戶看到有來自各地的送禮車輛。裏邊的工作人員後來偷偷對她們說,送來的各種禮品堆滿了專門的地下室。地方官員的升遷有時就取決於送的禮物是否能討埃列娜的歡心。她還說,齊奧塞斯庫夫婦到辦公室來的時候,常常牽著兩條大狗。許多保膘和武裝警衛人員用槍逼著正在進出大樓的和在院子裏的人把臉轉過去,麵牆而立,不準抬頭看齊奧塞斯庫夫婦。當時,人們對此十分憤怒,但敢怒不敢言,隻是私下說作為共產黨的領導人,齊奧塞斯庫夫婦做得太不象話了。80年代,羅馬尼亞對齊奧塞斯庫的個人崇拜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那時,齊奧塞斯庫在各種集會上講話時,聽眾每隔幾分鍾就得起立鼓掌,喊口號。雖然表麵上不得不這樣做,但是,人們在心中實際上是厭煩極了。也是在80年代,薩安娜在研究所中邊工作邊寫博士學位論文,內容是有關中國抗日戰爭的。然而,論文定稿時,由於參考文獻中沒有列齊奧塞斯庫的著作,有關部門在審查時就不同意通過,非讓她加上。薩安娜當時是哭笑不得,齊奧塞斯庫什麼時候談論過中國的抗日戰爭啊!無奈,她隻好將一些毫不相關的齊奧塞斯庫訪華時和接待來訪的中國領導人時發表的講話列了上去,這才算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