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們離婚吧?”
她的語氣有些怯懦,眼神偷偷地瞄向他,末了咽了咽口水,坐在沙發上略帶不安地磨蹭了幾下。見對方沒有說話,又偷偷看了一眼,卻見對方深邃冷漠的眼睛正看著她,她急忙坐正擺手解釋道:“那個……我沒有其他意思。唉,不是,你……你當初不是說,如果我有那個,那個……”說著她就臉紅起來了。
“有想結婚的人了嗎?”
男人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漠。她渾身一抖,感覺一個激靈,乖乖地點頭。
“對方是誰?”
她小臉一紅,縮著肩埋頭不肯說話。這一副樣子看在男人眼裏,甚是刺眼,男人的眸色漸深,語調卻不變:“白鷺,對方是誰?”
聽男人喊自己的名字簡直是要了自己的老命,白鷺渾身一個激靈,隻感覺又回憶起一周前的那個夢——救命啊,夢裏也是這種幹巴巴的、直直的語調,但是喊得自己渾身發軟啊!
白鷺感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幹脆心一橫,說:“以前的高中同學,在老家那邊……”白鷺一直不敢跟男人對視,因此也錯過了男人聽到這句話時眼裏壓抑著的情緒。
“你還想回老家?”男人從轉椅上站起來,往沙發處走。
感受到男人的動作,白鷺心慌,不安地撓了撓頭:“是……是吧,我在這裏也沒太多朋友,能依靠的也隻有你,但是我們……也隻是朋友,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被炒魷魚了……”
白鷺說這話的時候,感覺實在是丟死人了,眼神遊離,不敢看男人,生怕看到他嘲笑的表情。男人聽到“依靠”一詞,表情出現一閃而過的欣慰,但是,“朋友”?
白鷺又說:“那什麼……”“約出來。”男人淡淡地說。“啥?”白鷺一時無法反應過來。男人頓了頓,說道:“把你那個同學約出來,我見一見。”“為什麼?”白鷺茫然地看他。男人微微皺眉:“我說過,你幫我,跟我結婚,那我一定會對你負責,你那個同學的人品怎麼樣,我要給你把關。我覺得不達標的話,不能離婚。”“啊?”白鷺目瞪口呆,“怎麼這樣,那個……我們協議裏麵沒有這條啊!”男人冷冷一眼掃過她:“你覺得我是在害你,還是你有哪裏不滿?”白鷺被那一眼掃得一個激靈噤聲,縮著身子直搖頭:“沒有沒有……您真是替我著想。”“明天。”“啊?”“後天我出差。”男人又是一眼,白鷺趕緊點頭。救命啊,她的老公實在是太有氣場了,她完全 hold不住好嗎!“所以我說你就是個慫包,你那協議上的老公不是不喜歡女人嗎?從某個角度來說,跟我們女人是一樣的,你就當是你的閨密嘛,強硬一點,死皮賴臉一點好嗎!你看你看,現在居然要真的找一個男的出來,你可真是厲害啊!”電話裏鹿霜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白鷺耷拉著腦袋躲在浴室裏麵,小聲道:“我能怎麼辦啊……當初說好了離婚的條件就是他找到另一半或者我找到另一半,要不就是其他不可抗因素,比如他死了,或者我翹辮子了。難道我要告訴他‘老子一周前做了個春夢,主角是你’嗎?你也知道江彌生是‘彎’的嘛!如果我跟你說我夢到跟你的春夢你怎麼想?”
鹿霜一哽,隻感覺內心翻江倒海,無法言語,從中又帶著點莫名其妙的微妙感:“嗯……先人道毀滅你,然後……沒準我覺得其實……百合也是不錯的選擇呢?”
“救命!你別玩我了!我們還是重新討論找誰來幫忙逃過這一劫好嗎!”白鷺快哭了。鹿霜笑嘻嘻:“誒,我有人選了啦,但是我得問你,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自己是喜歡江彌生的?”“嗬嗬……”白鷺無力地一笑,“廢話,我當然是喜歡的啊!不然怎麼會做……夢啊!所以得離婚啊!”
鹿霜撫額頭:“我不能理解你,你這個慫包,也不曉得爭取一下,‘直’的都能‘彎’,你怎麼知道‘彎’的不能‘直’呢?好歹人家是個身心健康的優質型男。”
白鷺一聽這話就頭皮發麻:“再見……”“別別別,你先聽我說完,你不是要找人幫忙嗎!我跟你說,你還記得高中跟我們倆關係都很不錯的那個阿飛嗎?”
白鷺回憶半天才想起來“阿飛”這個外號確有其人,恍然大悟道:“哦,那個啊,高中不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嘛,幹嗎,我這種角落裏的人,哪裏跟他關係不錯啦,隻跟你關係好吧,你腦洞略大哦。我連他名字都記不清了,他更加不可能記得我的啦,怎麼可能幫我?”
鹿霜得意地顯擺:“嘿嘿嘿,你有所不知,我高中可是跟他有過曖昧。”“你這個……綠茶……”婊……白鷺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吐槽,鹿霜人長得漂亮,看起來又清純,可以同時跟五個男人保持曖昧的關係但就是不進一步,還哪個都不得罪,簡直就是綠茶婊的最佳代言人。“這不叫綠茶婊!這叫廣撒網好捉魚懂嗎!虧你還是捉魚的鳥呢。
我前幾天在推特上跟他互加好友了,他從美國回來了哦,海歸高富帥呢,怎麼樣,應該能通過江彌生那關吧?”鹿霜得意揚揚。
門外傳來一聲響動,躲在浴室裏麵的白鷺一緊張,握著手機遠離耳朵,豎著耳朵仔細聽著外麵的響動,不一會兒就聽見腳步聲靠近衛生間的門,然後敲門聲響起,江彌生冷冰冰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白鷺?”
“啊……啊!在!啊!”白鷺大聲應道,急急忙忙起身,卻不小心撞到了水龍頭開關,“嘩”的一聲,白鷺被花灑淋下的熱水澆成了落湯雞。“怎麼了?”江彌生的語氣略急促了點,帶著擔心。白鷺被澆得睜不開眼睛,摸索著關了水龍頭之後抹了把臉才回答:“沒事……沒事!”江彌生疑惑地問她:“你在裏麵這麼久是做什麼?”當然是躲著你打電話啦!白鷺轉頭又一想,不對啊,自己完全可以躲到家外麵去啊,簡直要被自己蠢哭了!“我……我洗澡!”
江彌生應了一聲,然後就沒有響動了。白鷺聽了半天,感覺人應該是走了,才鬆了口氣,正想繼續跟鹿霜聊,結果一看,對方已經掛電話了,而且,手機剛才被淋了個正著。
白鷺苦著臉抓著手機,推開衛生間的門,一個高大的人正堵在麵前,驚得她往後麵一退:“嗬!你!”“你洗澡是穿著衣服的?還帶著手機?”江彌生語氣略微不善,眯著眼看她。
白鷺勉強扯出一個笑臉來,可惜比哭還難看:“那個……跟我親愛的……打電話呢,嗬嗬……”“浴室裏信號比較強?”江彌生挑眉。“不不不,是因為……你孤家寡人嘛,我……怎麼好意思讓你聽到我們的甜言蜜語,導致你心裏不舒服嘛,對吧!”說著,白鷺踮腳輕輕拍了拍江彌生的肩膀,然後抱著手機飛一樣地跑了。
江彌生轉身看她濕淋淋的背影,陰沉了臉。家裏有暖氣,白鷺穿得不多,水澆得白鷺衣服都貼在身上,也隻能顯得她瘦削的身形輪廓更加瘦小而已。江彌生深呼出一口氣,心裏有些煩悶。他鬆了鬆領帶,待在原地沉思了會兒才離開衛生間。
白鷺抱著手機一溜煙跑到了客廳的角落裏,也不敢再打電話,隻是給鹿霜發了條短信,大意就是:好的,老娘同意了,你給老娘聯係好,明天中午見麵演習,晚上上陣。
但白鷺是出了名的慫包,思來想去,覺得江彌生的性取向是整個浮城的大忌,於是又發了條短信給鹿霜,大意就是:不能說我結婚了,就說是家裏逼婚逼得緊,讓他演一下男朋友讓家裏鬆口,別忘了說我家裏派了同在浮城的舅舅來審查。
為了做戲做全套,白鷺和江彌生睡一個房間。放在以前,就算是睡一張床,蓋一條被子,白鷺就算趴在他身上都能夠放心大膽地呼呼大睡。但是現在為了江彌生的貞操著想,她找了個借口打了地鋪。睡了幾天後她發現,有錢人的地毯果然比酒店的床都適合睡覺啊。
白鷺確認江彌生人不在臥室後,才關上門來換衣服,唉,自己果然是閨密的貼心小棉襖啊,你看看,為了不讓江彌生受到人身傷害,自己都打地鋪了,江彌生果然是個心狠的人,都不說給自己買張折疊床什麼的。
白鷺換上睡衣,剛打好地鋪,江彌生就回來了,他似乎剛從書房回來,還戴著金絲框的眼鏡,手上捧著本英文原版書,領帶鬆鬆垮垮地耷拉著,這一副禁欲清冷、高貴冷豔的模樣簡直……
白鷺默默地抬起了手撫著額頭。
江彌生見白鷺一副傻樣,皺了皺眉頭也沒問什麼,將書和眼鏡往床頭一放,拿起換洗的睡衣就去了浴室。
沒一會兒,江彌生就穿著一身淡藍色的睡衣出來了,頭發濕軟地滴著水,整個人帶著薄薄的霧氣,看上去暖暖的,被熱水澆灌過的江彌生,臉上還帶著紅暈,眼睛濕潤,帶著點迷糊,簡直……
白鷺默默地把視線移回電腦上,捂住鼻子,看著美劇,應景地“哈哈”了幾聲。
江彌生正拿著毛巾擦頭發,被白鷺這尷尬的笑聲一驚,轉頭看向她,見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時不時瞥瞥自己,滑稽的模樣讓他忍俊不禁,於是他把毛巾往白鷺那兒一扔,毛茸茸的毛巾蓋住了白鷺的腦袋。
“哇啊!”白鷺一驚,差點把膝蓋上的電腦摔出去,“你幹嗎……”
她扒拉下毛巾,抬頭看著坐到床上的江彌生。江彌生支起一條腿瀟灑地坐在床上,背對她,淡淡地一句:“擦頭發。”白鷺簡直要被自己即將噴出的口水嗆死,內心忍不住想著:“你要
我幫你擦頭發就好好說好嗎!有必要穿著這麼軟萌的絨毛睡衣,做出這麼帥氣的動作嗎!簡直是犯規!簡直!不行,得再抬抬頭……”白鷺覺得自己的鼻血都灌回腦袋了,所以現在肯定腦充血了。
她把電腦放回桌上,抓著毛巾默默地爬上床,盤腿坐在他身後。毛巾隻能擦到他的後腦勺。半濕的毛巾擦過脖頸,江彌生感覺到不適,動了動腦袋,白鷺摸了摸鼻子,尷尬道:“你彎下腰……”江彌生仍舊直著身子,意有所指:“你可以站著。”“喂喂,你這是人身攻擊啊!我哪裏矮到需要站著才能夠得著,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白鷺嘴上不悅道,卻還是乖乖地跪坐起來,手上動作輕柔地擦著江彌生短而柔軟的黑發。
聽說頭發柔軟的人性格溫柔,她怎麼都看不出來江彌生哪裏溫柔了。冷冰冰的,像根木頭,最可惡的是嘴巴很毒,而且心眼特多,還很霸道,不考慮別人的意見,比如強迫她明天帶上她“親愛的”吃飯。
白鷺心裏腹誹,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
“你為什麼被辭退了?”江彌生突然問,白鷺一愣,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江彌生抬手指了指她的手,白鷺急忙繼續給他擦頭發。“為什麼被炒魷魚……”白鷺咬牙,心中暗自思索著,“要想什麼借口好呢?”“我前段時間工作不太認真,捅了大簍子,正好公司在整改……我就提前領了薪水。”白鷺說的可是大實話。江彌生顯然不滿足於此:“不太認真?為什麼?”“因為老娘做了關於你的春夢,導致上班都在神思恍惚,因此把合同弄錯了,於是讓公司差點損失上千萬,老娘不被炒魷魚誰來被炒!”這樣的話當然不能說出口。
“因為那段時間跟男朋友吵架了。”白鷺你真是好樣的!江彌生愣了愣,隻是突然抬手按住白鷺的手,另一隻手將毛巾接了過來:“好了,你去睡吧,我自己擦。”
白鷺呆了一下,不知道哪裏得罪了江老板,她摸了摸鼻子,隨即想到:自己居然在江老板這個無法與世人訴說自己情傷的高貴精英總攻麵前秀恩愛!是嫌活得太久嗎!
白鷺內心狂躁地吐槽,表情冷靜淡定地“哦”了一聲,爬回地鋪裏繼續看美劇。空氣突然有幾分凝滯,兩人沉默了很久,隻有電腦裏美劇的各種嘈雜聲音。
終於……
“要不關機,要不戴耳機,很吵。”“抱歉……”然後連美劇的嘈雜聲都沒了。
白鷺縮在被窩裏默默流淚:江彌生就不會問問我要不要上床睡啊?地毯再舒服也不如床舒服啊!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白鷺覺得自己從大學畢業開始,人生軌跡都以詭異的曲線在發展,簡直要突破雲霄衝向宇宙了。
比如,白鷺在高中的時候看著那些嫁入豪門的明星們,都嗤之以鼻:“為了錢,哼。”那時候,鹿霜滿臉羨慕:“那也是一種幸福啊。”白鷺左哼哼:“空虛。”“你那是嫉妒!”白鷺右哼哼:“膚淺。”結果,就像高中的白鷺打死也不會預料到的那樣,大學畢業的白鷺嫁入豪門了,雖然是有名無實的那種。她成了她以前最看不起的那類人。
現在的白鷺覺得自己的人生軌跡更加奇葩了。找人來演自己的男朋友,你說這是為了應付家裏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就算了,偏偏是來應付自己法律上正兒八經的丈夫!白鷺覺得自己沒有把結婚的事情告訴除了鹿霜以外的同學,簡直太英明了!
她在車上最後照了遍鏡子,才下了車,往約好的餐廳走去。
雖然白鷺的老公很富有,但是不代表白鷺富有。白鷺至今仍是一個失業的窮光蛋,所以她請不起高檔餐廳,隻能硬著頭皮讓鹿霜找了家中檔的飯館。畢竟不能讓海歸同學看不起啊。
白鷺進了餐廳後,看到揮著手向她打招呼的鹿霜旁邊坐著的男人,感覺眼前一亮之後,腦袋一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