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飛一夜沒睡,躺在床上,腦袋裏浮現而過的滿是年少時候的種種。他最先注意到白鷺,是起源於她高一破壞公物的事跡。那時候全校做早操回來,在樓梯拐角的一個室內消防栓處,肖逸飛剛從白鷺身邊走過,就聽白鷺的聲音由遠及近,帶著得意揚揚的語氣:“看,我會漂。”當時正值梅雨季節,天氣潮濕得很,大理石地麵都是濕氣凝結的水珠,阻力很小,同學們大多都小心翼翼地走路以防滑倒。
偏偏白鷺這廝,快速跑了幾步然後腳步停住,人就順著慣性往前滑,一邊滑一邊對身邊的同學得意地炫技。肖逸飛被這一聲清亮的女聲給吸引得回頭看過去。事實上當時她周圍的同學都朝她看過去了。
白鷺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看她,一下子慌了,注意力也分散了,人一個後仰就要往後倒,她立刻身子往前傾,然後……正好撞上前邊消防栓的玻璃門。“啪啦”一聲,玻璃碎成幾塊,砸在了白鷺身上。“啊……”白鷺手忙腳亂地拿手護住自己,然後倒在了地上。她手被劃出了大口子,血立刻就往外冒。
所有人被這個悲傷的故事給驚呆了。
當時鹿霜跟白鷺就是好姐妹,在旁邊嚇得喊了一聲:“乖乖,你都高中了還會做這種事情啊。”所有人,包括肖逸飛,心裏都默默地為這句話點了讚。
白鷺抱著頭一直蹲在那裏不說話也不起來,幾個女生上前拉她,想帶她去校醫室,她死活不肯起來,嘴裏悶聲說了句:“丟死人了,起來被人看到臉就不好啦。”
那時人來人往很嘈雜,但肖逸飛離得近,聽得一清二楚,聽到這句話差點笑了,他身邊的幾位男生聽見了,早就笑得肚子疼了。
“白鷺,你不止血,丟了命看你還哪有臉丟。”
“是啊是啊,白鷺,你應該考慮需不需要賠學校一塊玻璃呢。”
那幾個男生調侃道。
白鷺耳根子通紅,抬起臉,小臉上帶著眼淚,整張臉紅得滴血:“閉嘴,別圍著我,大家都看過來了。 ”她噘著嘴一副“我丟臉都是你們的錯”的表情。
男生們笑得更歡了。跟白鷺一起的幾個女生立刻不開心了。什麼“幸災樂禍”啊,“沒有同學愛”啊,“還是不是男生啊一點都不紳士”之類的黑帽子都頂出來了,男生女生們差點吵起來。
肖逸飛被這種神展開驚得目瞪口呆,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這個做副班長的必須以身作則,於是隔開雙方,從口袋裏麵掏出手帕捂住白鷺手上最大的傷口,然後扶她起來:“無論如何,還是先去校醫室止血,看這傷口應該還要縫針。”
白鷺立刻被嚇傻了,沒有任何抵抗就起身被肖逸飛扶走了。
結果自然是要縫針,因為人是肖逸飛送到校醫室的,於是也就由肖逸飛送到醫院去。白鷺在校醫室做了簡單止血處理後,心情平靜地上了出租車,除了眼睛有點紅之外,看起來一切正常。
等車行了一半,肖逸飛突然聽到白鷺吐出一句:“同學,謝謝你啊,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她一副“我從沒見過你”的表情,仿佛理所當然。
肖逸飛震驚了,就見白鷺撓著頭發一臉不好意思,他氣笑了:“同班半個學期,你問我叫什麼名字?”
白鷺立刻閉上了嘴,肖逸飛饒有興致地看她,害羞的緋紅從耳尖開始一點一點到臉頰再蔓延到脖子,然後“撲哧”一聲笑了:“肖逸飛。”
“靠……”白鷺非常不文雅地爆了粗口,然後立刻捂住嘴巴,一臉諂媚地笑道,“原來前兩次月考年級段第一名就是你啊……哈哈,久仰久仰……”說完訕訕地頭轉向一邊,腦門磕在車窗上簡直想撞死自己,一副沒臉見人的表情。
肖逸飛看她這副羞憤至極表情,饒有趣味地笑道:“小心把車窗又撞碎了。”
肖逸飛覺得自己一定看見白鷺腦袋上冒煙了,她這個反應實在太搞笑了。之後幾分鍾都沒動靜,出租車在紅燈停下的時候,白鷺突然尷尬地問了句:“那個……你說那個玻璃,我要不要賠啊……”
肖逸飛差點笑出聲了:“你不想賠的話,我們給你作證,是地麵太滑你摔過去的,學校負責任,不是你自己玩……”
“好了,我知道了,我會跟老師講清楚的。”白鷺立刻打斷他的話,一副要哭的表情。
肖逸飛轉過臉看另一邊車窗,偷偷地笑了。
又過了一會兒,白鷺又不甘沉默了:“話說現在很少有人用手帕了誒,你一個大男生還用哦。”
“打籃球的時候可以擦擦汗,我表姐從日本給我帶回來的,說是日本人都不用紙巾,環保。”
白鷺一聽是舶來品,立刻手軟了,手裏攥著的手帕攤開來給他看:“你看都染成這樣了,我回去給你洗洗看,洗不掉,幹脆就再買一條一樣的還你好了?”
肖逸飛這一次很好心地搖了搖頭:“不了,同學嘛,總要互相幫忙的,你扔了好了。”然後又壞心眼地加了句:“雖然你連我名字都不知道……”白鷺又尷尬地想撞死自己了。無論白鷺有多麼狼狽、多麼作死、多麼丟人,她還是發自內心地對肖逸飛說了一句:“我會記住你的名字的,肖逸飛對吧,真的很謝謝你。 ”
這句話莫名戳中了肖逸飛心裏的某一個角落,或者說是萌點,然後肖逸飛也就總是時不時會看一眼坐在角落裏那個總是作死的二貨,這個班裏倒數前三甲的二鳥。
結果,現在她還是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肖逸飛苦笑,他還以為白鷺至少知道自己的名字,結果居然隻記得外號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她麵前太沒有存在感,還是白鷺的記性真的太差了。他自信地認為自己雖然不是人中龍鳳,但至少還是挺優秀的,不至於連名字都不被人記住吧。
肖逸飛找了找原因,覺得大概是白鷺的那個舅舅看起來很優秀,特別是那張臉太漂亮了,但是脾氣太差,因此白鷺對男生總是選擇性地無視。雖然這種理由很牽強。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看向落地窗。窗外的燈光影影綽綽照進房間,投影在床沿,肖逸飛漂亮溫潤的眼睛裏也隱隱閃著光,他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至少現在的機會很好。
“江老板,你的電腦密碼是多少?”白鷺腦袋和肩膀間夾著手機,手裏玩著自己的iPad。
江彌生低沉冷淡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幹什麼?”“我電腦被我撒了水,拿去修了,你的借我用用唄?”
江彌生不悅道:“別動我電腦。”白鷺訴苦道:“我想玩啦,沒電腦很無聊啊,在家裏沒事幹,找工作也要上網啊。”“用iPad。”“不一樣的,真的,我不會弄其他東西的,也不會接觸到你的什麼隱私的,就讓我用用嘛……”白鷺死纏爛打,江彌生感覺額頭都發緊了。“除了上網,別給我下任何莫名其妙的東西,視頻也不可以。”江彌生不想跟白鷺耗下去。“嗯嗯嗯,一定的!”白鷺立刻保證。“E、G、R、E、T。記住你的保證。”江彌生還是不放心。白鷺義正詞嚴:“一定!江老板放心!”掛了電話之後,江彌生還是不放心,總覺得白鷺的保證是完全不靠譜的。也不知道這隻笨鳥英語夠不夠好,會不會看出來什麼門道。白鷺一掛電話就本性畢露:“嘿嘿嘿,下了也能刪掉嘛,江老板的電腦啊,讓我見識見識土豪的硬盤吧!哈……”
白鷺從書房扒拉來江彌生的土豪級電腦,屏幕的光照著她的臉,顯得格外地陰森狡詐:“EGRET,嘖嘖嘖,哪位男狐狸精的英文名哦,江老板果然是悶騷哦。嘿嘿嘿嘿。”
事實證明白鷺的英語的確不夠好,也沒想著找詞典翻譯一下。很久之後的某天,白鷺再次拿這個“男狐狸精”的英文名做密碼的事情說事時,江彌生有點震驚:“所以說你從頭到尾就沒有找詞典翻譯一下這單詞嗎?”白鷺一臉狐疑地查了一下單詞後,才知道是“白鷺”的意思,臉徹底通紅了。不過這就是後話了。
江彌生的電腦,白鷺也是碰過的,知道桌麵是係統自帶的桌麵,單調到極致,白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換桌麵,沒有個性桌麵,怎麼能算是自己在用這台電腦呢。
“這樣就正常多了嘛。”她笑眯眯地打開“我的電腦”,然後一個一個硬盤開始翻查起來,“我的電腦是真的壞了啊,但是既然有這個機會可以讓我為所欲為,就讓我看看江老板的電腦裏麵有沒有秘密。”
事實上白鷺沒有翻找到任何東西,所碰到的幾個有可能不能見人的東西都是上了密碼的帶鎖文件夾,而且一看標題就是各種項目的計劃書的編號,白鷺做不來商業間諜,於是失望地關掉了硬盤,打開了網頁。
“江老板絕對是把東西都藏得好好的。我就不信他的瀏覽曆史中沒有種子資源的網頁!”
事實上的確沒有。
“不不不,江彌生絕對不是那麼純潔的人,一定是他定期刪除曆史而已。”白鷺覺得作為一個愚蠢的人類,江彌生的電腦沒有任何汙點簡直是不像話。
但是作為隻會最基本電腦操作的白癡,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深度窺探別人的電腦。於是隻能默默地開始看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