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大大的文件夾，專門記錄我的小酒。小酒就是不出名的好酒，終端價不出20歐元（約合人民幣200元，簡單算一般乘以10），大多都是10歐元左右，甚至以下。出名的大酒喝的是多是尊敬——每瓶大酒都有令我肅然起敬的點滴；不出名的小酒喝的是簡單，簡單的快樂，小酒每每讓我有撿到寶貝的欣喜。這種心情或許可以用一種閱讀來解釋：讀魯迅是要站著恭敬地讀，讀周作人就可以躺著愜意地讀了。
法國獨立酒農酒展（Salon des Vin des Vignerons Independants）是一個淘小酒的絕佳去處。上周末酒展在波爾多的三天，對於法國老百姓來說，簡直是一場年度購買愛酒的速度比賽。老百姓們拖著拖車進入會場，成箱地從酒農手中買下心儀美酒，導致第二天就有酒莊的部分係列告罄。小酒愛好者蘇雅也手持酒杯，一家一家地去品，果然發現了不少酒香價優的寶貝。
比如這家薄若來的Domain de Thulon，真是把佳美的果香演繹到了極致。從5歐到13歐的各種係列，飄滿了成熟的香蕉、香草，覆盆子、紅櫻桃……也不乏陳釀中帶來的木香與結構。而向來以合適性價比著稱的盧瓦河穀，果然被我們淘到酸甜平衡恰到好處的甜白和清爽怡人的粉紅葡萄酒，Domaine des Petites Grouas，均價不出6歐。
基本每個產區都會有驚喜，勃艮第黑品諾的淡雅，Domaine Ninot，均價10歐元；普羅旺斯的陽光海岸，DomainBunan，均價15歐元；科西嘉島的清新海風， DomaineLeccia，均價15歐元；香檳區的傳統，西南產區的豐富，汝拉山區的特色，阿爾薩斯的嚴謹，羅納河穀的濃鬱，當然也有波爾多……毫無疑問，在酒展可以作一次全法葡萄酒的味蕾之旅。
若喜歡上一款酒，想多聊聊，那麼展台後的先生或女士會這樣向你介紹：“這款酒我隻產了500瓶”“這款酒我用了50%的橡木桶陳釀”。注意主語的第一人稱，這大概就是酒展最有趣的地方：絕大多數展台都是酒莊的主人親自在和消費者交流——這也是價格普遍合理的原因之一。
獨立酒農（Vigneron Independant）的精神就在於此：我們照料田間的葡萄，我們自己采摘，我們自己釀造，最後我們親自銷售，我們要親自給我們的消費者建議。於是波爾多的老百姓們也就等著每年一次的酒展，可以邊品嚐全法各地美酒，邊和美酒的締造者談論：你們的釀造哲學，你們的土地，然後一箱一箱地抱回今年的戰利品，在和家人一起享用的時候或許還會講起和這酒莊主人的這段交流。這真是值得紀念的買酒過程，親自細細品嚐又與莊主交談甚多，買回來的一定都是自己的心頭所好，也一定都是每個酒農從頭到尾的精心照料。
做這些小酒的獨立酒農其實不一定規模都小，也有產區最大的酒農，比如西南產區Cahors的Clos Triguedina；也有Grand Crus，比如勃艮第的DomaineNudant，他們可是有列級名地Echezeaux，當然價格自然不菲，單瓶51歐元的價格，名氣和價格都已然不能算作小酒，不過在酒展開放品嚐，倒是一件美事。
是否作為獨立酒農，關乎於親自照料酒莊的願望，關乎於想直接和欣賞自己作品的消費者溝通的熱情，關乎於生活態度而無關於大小等級：獨立酒農酒展每年在波爾多、巴黎、斯特拉斯堡、裏昂、裏爾等法國大城市展出多次，從北到南，從西到東，酒農們帶著自己從田間就開始照料的心血，與消費者見麵。所以我一直覺得獨立酒農酒瓶子上的紅色Logo上勞作的酒農，是好多好多獨立酒農可貴的認真——希望不久的將來，有中國各產區的酒莊也可以這樣與我們見麵，談一談他們的釀造哲學，帶給我們物美價廉的小酒們。
獨立酒農產品的標誌，除了寫著“Vigneron Independant”的紅底Logo外，如果這款酒在每年獨立酒農聯合會舉行的獨立酒農酒品間的盲品競賽中獲過獎，也會在瓶身或宣傳裏印著“Concours Des VigneronsIndependants”金獎、銀獎或銅獎。下次見到這樣的酒標，您就知道其中的故事了。
離開的時候，人們排著隊去測試酒精——雖然每個展台前都有吐酒槽，可是顯然大家都沒有狠心到把每一口都吐掉。不過盡享美酒後還是要回到日常生活中的，祝好運咯。
2010年3月於波爾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