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瞳先是低著頭自顧自的笑,雙肩止不住地顫抖,後來她昂起頭來哈哈大笑,笑得癲狂,笑得不顧一切,笑得身上的傷口也因為她動作幅度的加大而撕裂開來。她好像不知疼痛,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妄圖衝到善若水麵前狠狠地給她一個耳光。
可她不能,她被鐵鏈束縛著,也被過去的不甘蠶食著。
“他都死了你還是不肯放過他嗎!為何你的執念如此之深?他為你承擔了一切你還不肯知足嗎!他都將長生山送給了你你還想怎樣?”
“我沒想怎樣,我隻是想讓他似狗一樣跟在我身後,就像以前我跟在他身後。死太容易了,他隻知道逃避。我欠他的他不要了,他欠我的可不能就這麼被黃土掩於地冥。”
“你以為這樣他就能永遠留在你身邊了嗎?他永遠都不會愛上你!永遠不會!”莞瞳雙目通紅,奮力掙紮著,身上的傷口裂開,流著她身上早已少到可憐的血。
“他會的。”善若水冷冰冰地說。
他早已愛上了自己,隻是不願點破罷了。
“你根本就不是人!上仙絕不會愛上一...”
莞瞳還沒說完,一枚銀針便直直地刺穿了她的喉嚨。
善若水按原路返回,一邊走,一邊精神恍惚地喃喃:“不是...不是...我不是...你們都騙我...這世界我說了算,我說不是便不是!”
她回到驚瀾殿,抬眸,被殿內站著的人嚇了一跳。
齊刷刷站了一排一模一樣的人。
“滾!滾!都給我滾!”
她一眼便看出了這是南湘子使的易容之術。她瘋了一般將屋裏能摔的東西都摔了個遍,最後一手抓了一個茶杯扔向那些人匆匆逃離的方向,其中一個悶聲砸在她式神的額頭上。
善若水知道式神是沒有知覺的,但她還是條件反射一樣撲到他身上,滿麵淚痕,仔細檢查被她傷到的地方。
恍然明白他不會痛後,善若水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痛苦地將額頭抵在他的胸膛上放聲大哭。
她拚命搖晃他,歇斯底裏地吼道:“為什麼!為什麼!”
接著,她用力扳著他的臉,踮起腳來去吻他。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泄憤的撕咬。
她想她一定是瘋了。她不僅用他的骨灰去塑造了一個一模一樣的他,還在師父死掉後依舊對他抱有非分之想,甚至吻了式神玷汙了她心中最崇高的信仰。
但她沉醉其中。
若是他的陷阱,她願深陷。
很快,善若水便愣在了原地,連呼吸都好似停了下來。
因為有人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還是沒有表情,眼眉低垂,不知是喜是惱。隻是他放在身側的手抬起來,握住了她的手腕。式神的皮膚白的像雪,那根紅繩格外顯眼。
善若水不知該做何反應,一揮手,一條青色發帶飄落在地。
跟了離殤師父這麼久,在情愛方麵,她隻跟他學會了如何逃避。
善若水覺得,她之前的人生就好似是一場正在劇烈焚燒的火災,火舌四處蔓延,舔食一切它所碰觸到的物體。而她能做的,僅是一次又一次奮不顧身地衝進火海竭盡全力去挽留些什麼,傾其所能拯救些什麼。
大火燒盡,埃塵遍地。
也許是那場火燃得太用力,等風落火消後,一切都變了。
自從“接吻事件”發生後,善若水便再也不敢拿出那根發帶讓他幻化成形了,她已然三月有餘沒見到師父了。
不是她不想見,是她怕,她怕看見他那雙帶有怒火的眼睛。
善若水坐在驚瀾殿外的欄杆上,眼前是原來長生弟子們練功用的闊大場地,如今稀稀疏疏地站了兩排魔兵。她心裏掠過了一絲失落,長生山已經被她糟踐得不成樣子了,如今這般蕭瑟淒涼的模樣倒像極了人間至高無上的皇宮大殿。不知上任魔尊在世時,魔界是否也是這樣平安無事,既不惹是生非,也不救世濟民。
南湘子一路踏著風刃來到她麵前,恭敬的彎著腰,左手屈起放至胸口。
“魔尊,妖王時千瀾該醒了。”
“嗯。”
還是回地溟沼澤去吧。善若水想。名列生界五仙山之首的仙橋長生山太幹淨太純潔太明亮了,這裏距離太陽和蒼穹也實在是太近了。自己可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怎能奢求陽光沐浴般的溫柔恩賜呢?
“大家恢複得都差不多了吧。”
“是的,魔尊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