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安至溪有意帶著張瑤瑤走遠,特地將空間留給闕耀城與夏桐,但是闕耀城並沒有立即上前去驚擾夏桐,而是站在原地,安靜地望著夏桐。
今夜星光璀璨,微風拂麵,花香飄蕩。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此情此景,即便一言不語,這樣安靜看著,就已經是足以裝裱成畫的風景。
闕耀城眸光太過炙熱專注,令出神的夏桐都隱隱約約有種如芒刺背的感覺。她有些疑惑地緩緩回過頭,卻是整個人都驀地撞進了闕耀城深邃如同大海一般的眸光當中。
夏桐一驚,下意識又要躲避。
闕耀城卻已經大步走了過來,嘴角噙著一抹完全不具備任何攻擊力的親和笑意,道:“你還記得那一叢鴛鴦藤嗎?”
“鴛鴦藤?”夏桐眼神中出現一絲茫然。
什麼鴛鴦藤,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盡管夏桐的反應是闕耀城一早就預料到的,然而當真的看到夏桐將過去的一切都忘得幹幹淨淨的時候,闕耀城卻還是覺得心頭一陣晦澀疼痛。
不過當著夏桐的麵,他很好地將這種情緒掩飾在一張俊臉下。他揚起嘴角以一種舊日好友的姿態,發出令人無法抗拒的邀請:“我可以帶領你參觀這座宮殿嗎?”
夏桐定定地望著闕耀城,闕耀城眸光清亮如同孩童。
“這座宮殿花費了我許多心血,也保留了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桐桐,我非常希望你能夠好好看看它。”
闕耀城說話間,稍稍往前走了進步,他眸光深深含著渴求望著她。
距離太近,以至於夏桐都能夠嗅到從他身上傳來的特別氣息——這股氣息,仿若是盛開的罌粟花一般,讓她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心旌神搖,她有些慌亂地往後退了幾步,惱羞成怒下達約定:“闕先生,下次再說話,請您別靠近得太過分。”
她臉龐紅紅,說起話來雖然看著像生氣,卻也極其可愛,透著一股年輕女孩兒特有的青春任性特質。
這讓闕耀城心情大好,當下跟上夏桐往前走的腳步,並且態度熟稔地指著兩畔怒放的花木介紹道:“這是鳳凰木,又名紅花楹樹、火樹。這是使君子,這是白蘭花,這是紫薇花。其實每一種花,它們都不僅僅隻有一個名字,就如同我們人類一樣,我們在不同的場合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有著不同的稱謂。”
夏桐沒有想到看起來高高在上冷傲非凡的闕耀城,竟然會對花木也有所研究,心頭不由閃過一抹異樣的情愫。不過當聽到後麵一句話的時候,卻是出於習慣性反射嗆道:“那麼闕先生以為自己所扮演的每一個角色都是合格的嗎?”
“當然不。”闕耀城輕輕搖了搖頭,語氣裏流露出一抹惋惜之色,輕聲歎道:“需要扮演的角色,從來都不會合格。如同你。”
“我?”夏桐疑惑地看向闕耀城。
闕耀城點了點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夏桐道:“看得出來你很關心木桶,不過更能夠看出來,你根本就沒有做好接受他的準備。所以,你如今所做的一切,可不就是一場努力的扮演。然而,用力太過,一眼就能夠看出不自然來。”
“闕先生這麼懂得洞察人心,我是不是該為你鼓掌叫好?”夏桐冷聲嘲諷道。
闕耀城並不理會她話中的刺,微微一笑道:“前麵就是鴛鴦藤了,距離種下它,已經過去五年了。五年前,我記得我鋤地,你播種。大家分工合作,其樂融融。春天播的種,等到了夏天已經是綠藤如蔭,我們一起給它搭支架澆水,看著它慢慢地長大,開出了第一朵第二朵無數朵花。”
闕耀城一邊說著,一邊抬腿往前麵走去。
他語調低沉,語速刻意放得緩慢,因而像是一支大提琴名曲,不知不覺當中蠱惑聽的人雙耳,夏桐幾乎是下意識不加判斷地亦步亦趨跟著他。
當看見眼前這一從密密麻麻的鴛鴦藤,夏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月光明亮慷慨,毫不吝嗇地傾注在鴛鴦藤上。光線落在顏色碧綠的老葉上,仿如魚入水,漣漪剛起蹤影已無,激不起任何變化。剛綻放的一簇簇緊緊抱在一起的金銀花,卻在月光下變得越發明豔而又動人,白時如銀,黃時似金,金銀相映,絢爛多姿,如同年華正當好的少女。這綠葉與金銀同色的花朵,共同譜出一架藤纏蔓糾、葉綠花繁。
夏桐探頭盯著花朵仔細辨認了番,扭頭看向闕耀城,帶著不確定問道:“這可是……金銀花?”
闕耀城莞爾,他原本以為良辰美景之下,夏桐的心也能夠為他敞開,卻也沒有想到她一開口,問出的竟然是這樣讓他有些啼笑皆非的問題,但他還是正色解說道:“沒錯,鴛鴦藤又名金銀花,不過我更喜歡鴛鴦藤這個名字。”
夏桐小心翼翼地抬手攀下一根紙條,低下頭去小心翼翼地嗅著金銀花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