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也看到了陳霄,她竟然笑了下,那是種如釋重負的笑。
劉絮臉上的笑容仿佛搖曳不定,他轉身愴然離開。
“你是……陶……陶然?”陳霄並不太確定。
“是的,”陶然神色尷尬,“陳老師,您好。”
“你真的是陶然,就是咱班上唱歌最好的那個嗎?”
陶然駭笑一聲,不答反問,“陳老師,您怎麼會在這裏?”
陳霄掏出名片,“我現在是雅馬哈品牌的副總。”
“您不教音樂啦?”陶然仿佛笑了笑。
陳霄不以為然,“早不教了,賣一天的琴比彈一年的琴掙得都多。我現在管理著全國幾十家分店。你呢,還唱歌呢?”
陶然安靜地看著他,“嗯,我隻喜歡唱歌。”
“跑這種場子能掙幾個錢?我們公司公關部正缺人呢,我覺得你挺適合的,要不要來試試?保準比你到處走穴輕鬆得多,來錢也快得多。”陳霄哈哈大笑,露出幾分生意人的市儈和俗氣。
陶然忽而覺得有點厭惡,她頓了頓,“抱歉,我不感興趣,再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陳霄一頭霧水,猛然反應過來,“我花了錢,不是讓你來喝水的,你們以為自己是誰?趕快給我上場演出!”
無人理會。
“該死的劉絮呢?”陳霄發飆了。
回應他的隻有飛揚的塵土。
陶然垂頭喪氣地一路疾走,終於再也走不動了,她倚靠在牆上,幾乎被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所擊潰。
昏黃的路燈打在她纖瘦的身上,看起來尤為的寂寥。
屁顛氣喘籲籲地趕來,“你,你跑得也太快了。”
陶然失魂落魄,“你為什麼要幫我找到他?”
屁顛委屈地說:“不是我啊。”
“不是你是誰?”陶然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
屁顛小心翼翼地說:“是劉絮。”
“是他……”陶然緊緊抿起嘴角,“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你早日痊愈。”屁顛淡淡道。
陶然臉上的笑容抹得幹幹淨淨,“他憑什麼多管閑事。”
屁顛含笑說:“我雖然不太讚同他這種做法,但無可厚非他是想幫你。”
“越幫越亂,誰要他幫!”不知為何,陶然的震怒有點兒出乎意料。
屁顛無奈地撇嘴,“他喜歡你,也想成全你。”
“我不需要。”陶然倔強道。
屁顛聳聳肩,“問問你的心,它可比你的嘴誠實多了。”
陶然忽而淚流滿麵。
夜已深。
劉絮坐在地上,神情呆若木雞。他雙眼無神地看著窗外,靈魂似乎被抽離。
一陣狂躁的敲門聲傳來。
劉絮以為又是哪位鶯鶯燕燕,懶得應付,裝作沒聽見。
敲門聲停了會兒,又響起,且愈演愈烈。
劉絮無奈,隻得從地上爬起來。他打開門,倏然睜大雙眼。
門口站著的竟然是陶然。
劉絮精神瞬間滿血複活。
陶然頭發有點淩亂,雙眼發紅,身上有很重的酒氣。
沒等劉絮開口說話,陶然伸手重重扇了他一個耳光,接著號啕大哭。
劉絮被這突如其來的巴掌打傻了,半天說不出話,隻呆呆地凝視她。
陶然哭得聲嘶力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絕望悲愴……
劉絮終於有了反應,不是臉疼,而是心疼,“你進來哭吧,有紙巾……”
陶然一進屋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把幾個靠墊狠狠砸向劉絮。
“你就這麼喜歡砸我東西。”一看陶然又要哭出來,劉絮忙改口,“那你繼續砸吧。”
“誰讓你幫我去找到陳霄的!”陶然眼底隱約有些慍怒。
劉絮無辜道:“我是讓你別再那麼傻等下去,你愛一個人,我總要讓你見到他吧。”
陶然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又再次不可抑製,“誰愛他呀,我才不愛他呢。”
“不愛他啊,”劉絮嬉笑,“那還愛我不成?”
陶然惱羞成怒,“呸!我原本做著愚蠢的美夢,多好呀。”
“好嗎?”劉絮說話的聲音有一點啞,“生日都沒人陪你過,平時沒人陪你吃飯,沒人給你扛東西,沒人陪你笑,陪你哭,沒人陪你說話,沒人幫你擦眼淚,你真的覺得好嗎?”
“我這麼多年一直是這麼過來的,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好!”陶然默默垂淚。
劉絮拿著紙巾輕輕幫她擦掉眼角的淚水。
陶然別扭地轉過頭。
沉默。
劉絮看她。
陶然不理。
還是沉默。
劉絮沒忍住,“看你這樣子,是破滅了?”
“關你屁事!”陶然憤怒道。
劉絮小心地捧住她的臉,“像你這種幻想狂,不破滅一下,下半輩子還怎麼過啊?”
“愛咋過咋過唄,誰要你狗拿耗子啊!”陶然皺皺眉頭。
“看樣子,破滅得還挺厲害,灰飛煙滅那種?”劉絮嘴角漸漸浮起淺笑。
陶然用紙巾擤擤鼻涕,眼淚已經差不多收幹了。
“據我這些年的履曆,總結一句話送給你——”劉絮頓了頓,笑,“人生處處有敗筆,難免愛過一傻逼。”
陶然很給麵子的“撲哧”笑了。
“你病好了吧?”劉絮問。
陶然無視他的問題,反問:“你那麼豐富的履曆,也得四百塊錢一斤吧?”
劉絮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認真地看陶然,“一文不值,那些履曆太不值錢了,我都燒了。我打算開始一本新的履曆,再也不寫那麼多了,隻留給一個人……”
陶然被他的專注盯得手足無措,麵紅耳赤。
劉絮朝她靠近一點,見她沒反對,又再靠近一點。
陶然有些慌了神,但又不想抗拒,而且也沒法控製自己。
就在劉絮的唇將貼上陶然的那一刻,陶然一狠心,推開了他。
之前曖昧的氣氛又陷入緊張。
陶然理了理頭發,想說點什麼,還是沒說,她拿起包,想了想,掏出了錢包。
劉絮一見那架勢,氣急敗壞道:“不許再扔我的錢。”
陶然穩定了下情緒,“謝謝你幫我找到陳霄,讓我痊愈,這是醫藥費,再見,不,後會無期。”一說完她立刻轉身離去,不敢回頭,生怕會割舍不下。
劉絮呆立片刻,臉色蒼白而疲憊,嘴角無力地下沉。
過了會兒,他仰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陶然悶悶不樂地回到顛顛小龍蝦店,悶聲不響地坐在屁顛對麵。
屁顛已等了她很久,看她模樣,輕聲問:“看你這架勢,已經把劉絮給滅了?”
陶然一言不發。
“其實他對你呢……”
陶然打斷他,“你沒被他策反吧?”
屁顛慢條斯理有理有據地分析道:“我真的忍不住要說大實話。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看,他對你像是來真的。從一個藍顏的角度來看,你對他也像是……”
他的話再度被陶然打斷,“真的假的,都不會來。Never!Ever!”
屁顛戲謔,“蒙誰也蒙不了我吧,蒙了你自己都蒙不了我……”
陶然第三次打斷他,“你這張嘴能歇會兒嗎?留著陪我吃東西就行了。”
屁顛嗤笑,“哎,我就這陪吃陪聊陪笑——三陪的命啊?”
陶然懶得理他,招手叫服務員上菜。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嫁人呢?”屁顛無可奈何地攤手。
陶然翻白眼,“我要嫁人,那也是嫁禍於人。”
屁顛拿她沒辦法,愁眉苦臉又帶點正經的樣子,讓人看著還挺心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