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開始正式的學術活動,在學校開座談會,討論我和若曦的。

美國的大學有一點和我們不同,沒有院牆,沒有大門,更沒有穿假警服的門衛,當然更無填會客單、簽字這套手續。車開到一個遊泳池邊,看到許多人在玩水時,我還以為到了遊泳池或體育館。梨華說到了她們教室門口了。我想,他們這麼不重視保衛治安工作,這學校一定常丟東西,還是我們這裏安全。

先到中文係辦公室休息一下,有兩位女士已經早到一步在等我們。一位張信生,一位是卓以玉。

張信生女士出身豪門,丈夫在西部教書,但她要自強自立,獨立帶著女兒在這裏教書作研究。她的拿手學問是講《易經》,為人誠摯得出奇,樸實得出奇,風度極高雅。

卓女士我是久聞大名了,早在香港時就從朋友口中知道了這位名教授、女強人的名字,並知道她是黑教密宗傳人淩雲大師的高徒。

淩雲大師在海外,特別是華人社團中,名震遐邇,德高望重。他是我們北京人,幼時居雍和宮附近,天生秉異,慧根深遠,被雍和宮喇嘛發現,收入佛門,得黑教密宗真傳,數十年前,為普度眾生,飄洋過海,適彼異土,一燈長燃,佛光普照,信徒日增,化被四夷,度人救世,法力無邊。據朋友介紹,小則卜吉凶,測未來;大則呼風喚雨,起死回生,無所不能。我認識的許多華人學者或夫人,有不少是他的信徒。卓女士道行很深,有半仙之稱,今日一見,果然兩目炯炯,不同凡人。

她在西部工作,今天趕來參加我們的會,有一篇論陳若曦的論文宣讀,會散後馬上還要去華盛頓參加一個畫展的招待會,所以我們請她先講演。

會場設在一個大教室,到會有五六十人,這在美國已是難得的盛況了。黑板上貼了一張杏黃色的傳單,上邊有個男人頭像。這份傳單一下汽車我就看見過,遊泳池旁的柱子上就貼著有,我沒注意看,現在一看,大吃一驚,上邊印有我的名字。英文我隻認識不到十個單詞,我的名字是頭一個,我悄悄問若曦:“這是畫的我嗎?”

她說:“這是你講學的傳單,不過畫得像李小龍了。”

曹又方說:“便宜你了,至少多來二十人。”

我就不再說話。

這會場的布置,和中國差太多,雖說叫座談會,卻是大多數參加者坐在學生席,講台那一麵放一張長桌,會議主持人和我們外來客人坐在台後,麵對聽眾。卓女士講話時倒還正常,等我往中間一坐時,台下笑了起來,我左右一看,不由得背上一陣冷汗往下流。台上一共七人,左邊是陳若曦、張信生、曹又方;右側是於梨華、王渝、卓以玉。六位女強人不僅筆下生花,而且口尖舌利,十二隻眼睛往我這兒盯,我的舌頭就有點不聽使喚。我隻好結結巴巴地向聽眾說:“各位看看我的處境,一定會有所同情,一定會原諒我今天講演可能出現的差錯,我相信隻有‘超人’才能在六位女士的監督下正常講話,可我隻是個普通人,寫的,我祝願朋友們以後演講時不會落到我這種境遇……”

台下一陣鼓掌,會場活躍起來,下邊談我自己的創作道路,就順暢得多,還得感謝幾位女同胞在座談中多方為我創造條件,使我能暢所欲言而又避開了麻煩的話題。會議順利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