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虎門,滿城芳菲,這個四季並不分明的小鎮,枝繁葉茂的紫荊花淡淡徐徐的花香彌漫了每一條大街小巷。走在執信公園旁邊的街道上,陽光穿過木棉挺拔的枝椏,在穗穗身上傾下遙遠的蒙矓的剪影。路邊幾株玉蘭純白的花瓣嫋嫋娜娜隨風飄散,優雅從容如同去趕赴一場味覺的盛宴。綠陰如蓋,花香襲人,一切都美得讓人心醉。
麥穗穗這年已經長到一米六五了,什麼品牌時裝都可以隨便往身上套的天生的衣服架子,不過她經常穿在身上的是自己設計的衣服,再外搭各大跳蚤市場淘來的飾品玩意,時尚而悅目,總能在街上引來一串男女的回眸。
還有一年就要大學畢業了,父親叫她回來看看準備贈送給她的21歲生日禮物。
這份禮物不是一份普通的禮物,不是昔日父親不曾送過的金銀珠寶,也不是香車寶馬,而是一個商鋪,一個位居全鎮最具潛力、堪稱地王的“海上花”時裝商場底層的旺鋪,市場估價不下數十萬元。
義忠幾天前就說好會陪她過去看禮物的,可是剛才電話打過去,對方居然還賴在被窩裏,一副懶洋洋的聲音,說昨晚通宵看甲A聯賽,現在正在補覺。穗穗也不生氣,苦笑了一下就收線了。她想不明白,為何每次提及要見自己父親,義忠總能找出許多借口繞過去。
自從12歲那年與義忠重逢,穗穗就沒把年長她兩歲的義忠當外人了,他們課餘時間經常在裁縫店裏耳鬢廝磨,一起學習裁縫的技術,雖然活動空間不大,但畢竟算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了,雖然義忠有點懶,還愛撒撒小謊,但是穗穗沒想過除義忠以外,她的心裏還可以裝進別的異性。
高中畢業時,義忠沒考上大學,回到張家村當上了掛牌廠長,每天開著廠裏的車子,偶爾幫廠裏接接客戶,更多時候,是偷偷幫家裏運送布料成衣,倒也逍遙自在。
兩年後,從鎮上重點中學畢業的穗穗考上了廣州一所大學的中文係。四年裏要學什麼對於穗穗似乎已經不太重要了,她想隻要畢業文憑一到手,她就可以開始發力了,她更希望學習的是服裝設計等專業知識,穗穗這樣想。雖然那時鎮子上已經出現了一家具有服裝專業的職業技術學校,但以穗穗每學期期考均穩居班級前三名的優秀成績,白白花費兩年時間去謀取那樣一個僅能算中專的文憑,委實有點心有不甘。於是,她選擇了這家能給予她大本學曆的高校,她以為在大學校園等待的四年,將會是自己這輩子過得至為悠遊的時光。
可是,世事往往差強人意。幾年來,父親與繼母的“洋貨”生意從零售轉向批發,從百貨銷售轉向了越來越專越來越精的服裝銷售,這期間,穗穗功不可沒,也義不容辭。於是,幾乎每個周末,她都必須從廣州石牌上車,轉車,再轉車回到虎門,協助家人料理永遠也忙不完的活計,順帶看看她的義忠。
自從鄧小平南巡以來,虎門這個南方小鎮的崛起似乎可以看作中國文明發展史上的奇跡,不到20年,它就完成了從鄉村小鎮到經濟開發區,再到工業生產重地與現代化都市的巨大變遷。如今在這裏,大大小小的廠房和車間摩肩接踵,操著各色方言的人群川流不息,繁華的商業街縱橫交錯。生活在其間的人是勇猛的,必須時刻準備最及時最準確地觸摸到中國經濟脈搏的跳動;然而他們也是冷漠的,自古“商場如戰場”,市場經濟製約著一切,大浪淘沙,適者生存,商場裏的戰爭永遠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總而言之,有人可以在商場的世界裏縱橫馳騁,橫掃千軍,卻也會有人遭遇寒流,寸步難行。
麥知秋就目前來說還算是幸運的,自從幾年前毅然辭掉那份原來叫茶樓,後來改稱酒店的職務,出來全職與王婉玲在商海打拚,還從未吃過敗仗。
隨著服裝業的高速崛起,這個鎮上的飲食業也瘋狂地發展了起來,麥當勞、肯德基等洋快餐進駐了,中式本土快餐真功夫也飛速拓展著分店,各種中西餐酒廊、香港茶餐廳,以及名典咖啡、上島咖啡、台灣涮涮鍋、韓國料理等港台、外國舶來的飲食品牌店雄踞各大主要交通要道,共同爭奪這塊領土並不那麼遼闊的土地,令這裏變成了寸金尺土。
所以,基本上可以這樣說,隻要你有能力,在虎門是不愁找不到領域大展拳腳的。對於麥知秋這樣的多麵手,他的問題隻是,看他願意為誰賣力,留在酒店業,他也許充其量都隻能混到副總,甩不掉高級打工仔的頭銜,如今投身服裝界,他的行情立馬看漲了不少,不僅有王婉玲這個黃金搭檔為他仆心仆命,還有業餘研究服裝設計多年的女兒麥穗穗的踴躍加盟。從地攤邁進一個又一個時裝城,占領黃金商鋪,成了麥知秋累積財富的手段和事業的原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