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老中醫臨證有著很深的造詣，辨證立法、組方用藥有其獨到之處，療效顯著，現將他們的腫瘤臨證心法介紹如下。
一、腦腫瘤
腦瘤及腦轉移瘤又稱顱內腫瘤，是指生長於顱腔內的新生物。顱內腫瘤分原發性和繼發性兩大類，原發於顱內的腦膜、腦、神經、血管、顱骨及腦的附件，如脈絡叢、腦垂體、鬆果體等處的腫瘤，稱為原發性顱內腫瘤；從身體其他部位的惡性腫瘤擴散而來的稱為繼發性或轉移性腫瘤。其中原發性腦瘤占中樞神經係統原發性腫瘤的80%～90%，椎管內起源的腫瘤約占10%～20%。
“腦瘤”這一病名在古代中醫文獻無明確的記載，但在真頭痛、癲癇、中風、眩暈、厥逆等疾病中有類似症狀的論述。如《靈樞·厥病》記載：“真頭痛，頭痛甚，腦盡痛，手足寒至節，死不治。”明確指出了“真頭痛”的臨床表現和預後。《靈樞·大惑論》記載：“故邪中於項，因逢其身虛……入於腦則腦轉。腦轉則引目係急，目係急則目眩以轉矣。”《素問-奇病論》記載：“人有病頭痛以數歲不已……當有所犯大寒，內至骨髓，髓者以腦為主，腦逆故令頭痛……病名日厥逆。”《靈樞·海論》記載：“髓海不足，則腦轉耳鳴，脛酸眩冒。”《素問·五髒生成》記載：“頭痛巔疾，上虛下實，過在足少陰、巨陽，甚則人腎。”《素問·厥論》記載：“厥令人腹滿，或令人暴不知人”，又說：“巨陽之厥，則腫首頭重，足不能行，發為眩仆”。《中藏經》記載的：“頭目久痛，卒視不明者，死。”這些論述都與現代顱內腫瘤的臨床表現及預後有著十分的相似。
病因病機：中醫學認為“腦為髓海”，故腦瘤乃髓海病變，多因正虛邪實，以肝腎虧虛，風痰瘀毒阻腦為主。腦瘤的形成，主要是由於髒腑虛弱，清陽不升，濁氣不降，致血行滯澀，經絡不暢，氣血津液輸布失常，則濕聚為痰，血滯為瘀；另肝為風木之髒，肝腎陰虛，肝陽上亢，化風為火，風、火、痰、瘀互結，清陽失用，痹阻腦絡；而風、火、痰、瘀日久則會進一步加重肝腎陰虧，因果交錯，變生有形痼疾。
1.外感六淫：外感六淫之邪，機體的氣血陰陽失於平衡，導致清陽之氣不得升，濁陰之氣不得降，以致氣血鬱結，格於腦內，腫大成積。外邪中之邪毒主要包括西醫學中的病毒感染、煙草、油煙的汙染毒素，職業環境中的化學毒素，生活環境中的空氣、水、土壤汙染毒素及酒食中的各種毒素等。《類經》指出：“五髒六腑之精氣，皆上升於頭，以成七竅之用，故為精明之府。”《靈樞·百病始生》指出：“積之所生，得寒乃生，厥乃成積也”。《靈樞·九針論》說：“四時八風客於經脈之中，謂瘤病者也。”
2.情誌失調：憂恚鬱怒則肝失疏泄，氣機運行失暢，而致瘀血阻滯；或因氣滯津停，聚濕成痰，或氣鬱日久化火，灼津成痰，痰瘀交阻，積於清竅，而成顱內腫瘤。《靈樞·百病始生》記載：“凝血蘊裏而不散，津液澀滲，著而不去，而積皆成也。”元代滑壽《難經本義》記載：“積蓄也，言血脈不行，蓄積而成病也。”
3.飲食失宜：長期飲食偏嗜，嗜酒肥甘炙焊，損傷脾胃，脾失健運，痰濁內阻。因此，蓄毒體內，鬱熱傷津，氣機不利，脈絡不通，毒邪與痰瘀互結，可使顱內腫瘤發生。
4.正氣虧虛：由於先天不足、房勞、驚恐傷腎，致腎髒虧虛，腦失所養，諸邪乘虛而人，腦部清陽之氣失用，津液輸布不利，加之瘀血與頑痰互結釀毒，積於腦部，發為腫瘤。《外證醫編》指出：“正氣虛則成岩。”人體正氣虛弱，髒腑生理功能就失調，明代張景嶽說：“脾腎不足及虛弱失調之人，多有積聚之病。”脾主運化，脾虛濕聚可成痰。朱丹溪說：“凡人身上中下有塊者，多是痰”，“痰之為物，隨氣升降，無處不到”。說明脾虛生痰可導致顱內腫瘤。腦瘤的發病與腎的關係甚為密切，《靈樞·海論》指出：“腦為髓之海，其輸上在於其蓋，下在風府……髓海有餘，則輕勁多力，自過其度；髓海不足，則腦轉耳鳴，脛酸眩冒，目無所見，懈怠安臥。”
總之，顱內腫瘤是為髓海之病，多由痰濕之邪凝聚於腦，顱內氣滯血瘀，脈絡受阻，日久化熱動風，風火鴟張，又可損傷陰津，致肝腎不足，耗津脫營，邪毒積聚。此諸多病機又相互作用著，正氣益傷，邪壅益甚，頭痛、嘔吐、抽搐諸症持續不得緩解，而成膠固之疾。顱內腫瘤的病位在腦，與肝、脾、腎等髒腑有關，痰、瘀、毒、虛為其主要的病理因素，主要病機為正虛邪實，邪實在腦，以瘀血痰凝為主；正虛在全身，以氣虛和肝腎陰虛為多見。治療上應根據病情的早晚、部位和性質而選擇合適的方法，早期一般以手術放療為主，晚期除以中西醫結合為主外，均需對症處理。不論在早期還是晚期，中西醫結合治療比任何一種單一療法的效果為優。單用中藥也可取得較好的療效。
（一）潘國賢臨證心法
潘國賢（1905～1987）教授，浙江新昌縣人。1935年起在蘇州國醫專科學校、成都高等醫學校，四川國醫學院任教。建國後曾先後任浙江省紹興中醫學會會長，浙江中醫學院中藥方劑教研室主任、腫瘤研究室主任。潘氏精於中藥方劑的教學和中醫腫瘤治療的研究。對顱內腫瘤的臨證心法認為，痰瘀凝滯損髓海，以清化通補治之。陳炳旗在整理潘氏的經驗時有以下歸納。
潘氏認為顱內腫瘤，祖國醫學一般認為是髓海受損，痰瘀凝聚，閉阻脈絡，瘀火化熱，熱灼律液，引動肝風，傷陰損陽所致。故治療以息風清熱、化痰散結、祛瘀通絡為主，佐以滋補肝腎。主要用藥以全蠍，蜈蚣、丹參，川芎，僵蠶、地龍、半夏，鉤藤、白術、天麻、天葵子、夏枯草、貝母、女貞子、枸杞子、雲霧草、分心木等，並加減運用。
對頭痛甚者，加槁本、蔓荊子，白芷，菊花；嘔吐者，加薑竹茹，薑半夏；視力障礙者，選加蕤仁，青葙子、密蒙花、石決明、石斛夜光丸等；顱內壓增高，加石楠葉、葶藶子、通草、葛根、桑白皮、車前草、川、懷牛膝；便秘者，加大黃庶蟲丸或番瀉葉；多饑多尿選加生地黃、花粉、石斛、桑螵蛸、龜板、遠誌等；多汗者，加糯稻根、浮小麥、碧桃幹、稽豆衣等。
對於手術、放療後或術後複發者基本上仍以息風清熱、化痰散結、祛瘀通絡之法。對於手術、放療引起氣血津液虧損（白細胞、血小板減少症），酌加太子參、炙黃芪、生熟地黃、黃精、玉竹、枸杞子、虎杖根、薏苡仁、赤豆等藥物，以益氣增液。對全蠍、蜈蚣、丹參、川芎、僵蠶、地龍，認為這些藥物具有活血祛瘀，化痰散結，息風止痙、通絡止痛等作用，對於消散瘤塊，解除抽掣樣的頭痛，肢麻抽搐，癲癇等症有奇功。
《脾胃論》記載：“足太陰痰厥頭痛，非半夏不能治。”“眼黑頭旋，虛風內作，非天麻不能除。”此二藥加白術可絕生痰之源。貝母、天葵子清火化痰散結，夏枯草可增強軟堅散結作用，女貞子、枸杞子滋肝腎，生精填髓以明目。並常選用民間治療腫瘤有效的單驗方雲霧草、分心木。
潘氏臨證，頭痛首選槁本，效不顯者，加大用量或配入蔓荊子、白芷。顱內壓增高時選用葛根、葶藶子、桑白皮、川、懷牛膝，既能降低顱內壓又能舒筋，用量均可加大一倍。對性功能低下和女子月經不調者，用以補腎陽方法治療，但在應用壯陽藥的同時，根據陰陽互根的原則，適當參增滋陰藥，如熟地黃，女貞子之類。對視力障礙者（尤其是手術或放療後）投以蕤仁、山羊角、木賊草、枸杞子、石斛夜光丸等，對恢複視力有一定效果。未經手術、化療及放療者，則配伍石決明、夏枯草、青箱子、密蒙花等清肝明目藥。
病例田某某，男，52歲。初診1979年2月3日。主訴頭部手足進行性增粗（大）已1年多。近3個月來，頭痛腦張，伴緊箍感，乏力、嗜睡日趨加重，行走不穩，須人攙扶。1979年3月10日，經上海某醫院檢查，診斷為腦垂體嗜酸性細胞腺瘤伴肢端肥大症住入該院。神誌清，視力減退，右眼0.4，左眼0，6，無顳向偏盲。生化檢查：嗜酸性細胞直接計數350/立方毫米；糖耐量試驗：半小時後196毫克%；X線攝片報告：頭顱側位片顯示蝶鞍擴大，鞍背變薄，顱骨內外板及板障均增厚，以額內板為著，兩手及兩足粗大，指趾骨遠端增大，呈叢狀改變，兩端均增粗，骨幹亦見增粗，骨皮質見有小棘狀突起。腦電圖報告輕度異常。建議手術並加放射治療。患者因畏手術及放療，返回而來求治。就診時，情緒緊張，口唇外翻，舌體胖，苔厚膩，舌邊紫黯，脈弦滑偏大。考慮平素風痰較甚，日久痰氣鬱結，清陽不升，濁陰不降。治擬活血遁絡、化痰散結。藥用丹參20克、當歸、鉤藤、雲茯苓、雲霧草各15克，桃仁12克，紅花、白術、半夏、天麻、白僵蠶、白芷各9克。服14劑後，改擬：蜈蚣6條，枸杞子、雲霧草各15克，白僵蠶、鉤藤、薑半夏、槁本、廣地龍、蕤仁、青葙子各9克，川芎、全蠍4.5克。服藥25劑後，頭痛減輕，肢端肥大消退，流淚減少，仍有盜汗煩躁，仍以上方合滁菊花、糯稻根、石決明、天麻、蔓荊子、黃精、玉竹、石斛夜光丸等加減。服藥13個月，精神佳，行走輕鬆，頭眩目脹等症狀消失。1983年4月12日複查：視力恢複至左1.2，右1.5；攝片報告：蝶鞍像穩定。於同年10月11日騎自行車來我院欣告病愈情況。
病例餘某某，女，31歲，未婚。初診1978年3月26日。患者視物不清及月經不調8年多。1977年6月起，頭痛腦脹，失明，嗜睡。經浙江某醫院攝片及眼底檢查均診為腦垂體嫌色性細胞腺瘤。於1977年9月29日在浙江某醫院行手術治療，術後加放療，症狀緩解。出院1個月後，頭暈又作，時有刺痛，咽幹，手足心潮熱。約2個月後，出現少量嘔吐，3個多月後，頭痛加劇，視力重新減退，半年後又喪失視覺，月經2個多月來潮1次，量少色紫伴有塊狀物。經浙江某醫院複診，診為瘤體複發，再需進行手術。患者不願接受而來診治：舌紅少苔，脈細弦偏數。此為肝腎陰虛、肝風內動。治擬平肝息風通絡，滋養肝腎明日，佐以化痰散結，活血調經。藥用枸杞子20克，女貞子15克，白僵蠶、杭菊、當歸、鉤藤、益母草各9克，石斛夜光丸9克（2次吞），全竭（研吞）4克，蜈蚣4條，羚羊角粉（吞）2克。
服藥7劑後，自覺頭部輕鬆，雙目微現亮光，繼以槁本、川芎、蕤仁、青箱子、廣地龍、夏枯草、雲霧草、石楠葉、黃精、玉竹等藥加減。服30荊後，頭暈腦脹刺痛等症消失，視覺清楚，但勞累後尚欠穩定。於1978年5月中旬開始上班，繼以滋養肝腎明耳，佐健脾化痰，服藥1年左右。於1983年8月18日隨訪，視覺清晰穩定，月經正常，全身情況良好。曾於5月份在浙江某醫院攝片檢查，未見複發病灶。
病例傅某，男，9歲。患者因頭痛嘔吐，視力障礙，逐漸加劇，於1978年6月11日住入浙江某醫院。經檢查，診斷為第四腦室腫瘤，於6月15日手術部分切除，術後病理切片，確診第四腦室脈絡叢膠質乳頭狀瘤。出院時頭痛減輕，嘔吐已止，視力左0.6，右0.8，納佳，二便正常。3個月後，患者頸部出汗，頭部刺痛複發。於1978年9月24日來治。家屬代訴：口涎多，惡心，納呆，近周來頭目脹痛，時有昏迷，視物模糊不清，左眼0.2，右眼0.6，昨晚嘔吐5次。症屬痰凝瘀阻，清竅閉塞，治擬化痰祛瘀散結。藥用丹參15克，白芷、雲霧草、葶藶子、鉤藤、薑半夏、竹茹、天蟲各9克，蟬衣、膽南腥、槁本、甘草各6克。連服14劑。
三診後擬全蠍、蜈蚣、蔓荊子、地龍、蕤仁、枸杞子、黃精、玉竹、當歸、茯苓、潼蒺藜、白蒺藜、天葵子、密蒙花、石決明、分心木等加減。服藥15個月，頭眩目脹等症日漸消失，於1979年9月複學。1983年10月7日隨訪：家屬訴說3年多來每隔半年去浙江某醫院檢查1次，其情況良好，發育正常，四肢肌對稱，肌力好。兩視盤界清，視力穩定。現年14歲，身高1.63米。
病例陸某某，女，18歲。初診1977年5月5日。頭痛已四贏個月，痛時嘔吐。今年1月起，症狀加劇，視力下降。4月7月在浙江某醫院神經外科行顱窩探查術，並行腦窒腦池造瘺術，診斷為第三腦室腫瘤。術後左側偏癱，頭目不清，縫合口經常鼓出，常需抽出腦脊液。來診時頭痛耳嗚失聰，口涎多，視物不清，右眼0.1，左眼0.5，月經上一年初潮後至今未行，舌淡苔薄膩，脈弦細。症屬痰瘀內阻，風痰上擾。治擬化痰散結，平肝熄風，活血通竅，佐以滋肝腎明日。藥用槁本、地龍、鉤藤、代赭石、薑半夏、老君須各9克，蕤仁、酸棗仁各6克，石菖蒲、遠誌各5克，全蠍4.5克，紅花3克。10劑。
五診（7月14日）：近日頭痛、嘔吐止，納食增加，二便正常，耳嗚仍作，視力差，左上肢時有抽搐，經水不調，舌紅苔薄，脈細數。藥用枸杞子20克，伸筋草、益母草、石楠葉各9克，蕤仁、苦丁茶、旋複花（包煎）、潼蒺藜、白蒺藜、絡石藤、葛根各6克，蜈蚣4條，全蠍3克。10劑。
十三診（9月22日）：頭痛嘔吐消失，納食、睡眠佳，視力好轉，耳鳴減輕，偏癱漸複正常，月經已調，量較少。藥用地龍、枸杞子、當歸、太子參、薑半夏、炒冬術、蕤仁、鉤藤各9克，仙靈脾、苦丁茶各6克，全蠍3克，蜈蚣3條。
10劑後，再以原法合消瘰丸、石斛夜光丸等加減繼服。於1978年10月3日前來欣告。諸症消失，行路輕鬆，視物清晰。於今年9月18日進廠工作。至今未見複發。
根據潘氏臨證經驗，認為1.內有堅癖，非一方一劑所能消除，在初見療效的基礎上應守方續進。2.病人應調攝情誌，勿惱怒，忌煙酒及辛辣等刺激品。多吃蔬菜及豆製品為好。3.顱內壓增高時，助氣補陽藥物應慎用。4.病愈後，碰堅持適當的體育鍛煉，避免高空作業及碰撞。
（二）王綿之臨證心法
王綿之（1923～2009.7）教授，江蘇省南通人。國醫大師。北京中醫藥大學終身教授。王氏臨診顱內腫瘤，認為中醫一般屬髓海病變。究其成因，多為痰濕之邪凝聚於腦，致使腦部氣滯血瘀，痰瘀互結所致。由於痰瘀互結，腦絡痹阻，日久化熱傷陰，終致肝腎虧損，水不涵木，肝風內動。此病纏綿難愈，日久必致氣血匱乏，不能上奉清竅。因此在治療上，益氣和血、化痰消瘀、軟堅散結、平肝息風、滋補肝腎為基本治法。
病例王某，女，36歲。青島市人。1987年12月23日初診。聽神經鞘瘤術後，語言謇澀，步履蹣跚。初診：患者於1983年4月因患腦瘤（聽神經鞘瘤）前來診治。顱內腫瘤，多為痰濕之邪凝聚於腦，致使腦部氣滯血瘀，痰瘀互結所致。
治療從此著手。經鞘瘤在北京某醫院手術治療，1985年病情複發，於1987年11月12日再次手術。
觀其人形體豐腴，麵色萎黃無華，口眼喁斜，右耳失聰，右眼瞼抽動不止，同側麵肌亦時有抽搐；語言謇澀，步履蹣跚；舌向右歪且顫抖不已，舌胖質暗邊有瘀點，舌苔薄白，根部微膩；脈細滑少力，不耐重按。證屬氣血兩虛，不能上奉清竅，且有痰瘀互阻，肝風內動。治以益氣和血，化痰散結，開竅息風。處方：生黃芪、川芎、懷牛膝、生地黃、丹參、紅花、桃仁、炙遠誌、白僵蠶、地龍、石菖蒲、生龍齒、生石決明等。14劑。水煎服，日1劑。
二診：藥後舌已正，麵肌抽搐止，但右眼瞼仍目閏動，語言、步履稍有好轉，唯夜寐欠安。此肝風趨平，而心血不足之象。遂以上方加棗仁、茯苓、夜交藤、赤白芍等養血安神之品。14劑。水煎服，日1劑。
三診：諸症繼續好轉。唯自覺目睛仍時有脹痛。目為肝之竅，遂於原方加白僵蠶、地龍、青葙子等加強養肝通絡之功。再服14劑。水煎服，日1劑。
四診：藥後目脹痛已除。眼瞼仍有目閏動，語言、步履繼續好轉。舌質漸轉紅潤，脈象漸起。均為正複邪卻，向愈之征。因病人不能久留北京，遂以原方隨證稍事加減後囑病人繼服。
半年後病人來信，言其各種症狀基本消失，自覺一切正常，生活已能自理。
囑效不更方，可以再服。隨訪5年，其間曾囑病人作CT檢查，證實病未複發。
王氏臨證一貫堅持以中醫基礎理論為指導進行辨證論治的同時，又善於吸收現代醫學之長，注重借鑒現代檢測手段，並將其與中醫理論有機地結合起來，力求對疾病作出符合實際的全麵診斷，為臨床正確地立法、組方、提高療效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在總結療效時，王氏不滿足於病人自覺症狀的改善，而是將治療後的陽性指標（包括舌、脈和現代檢測指標）的改善，作為衡量臨床療效的主要依據。王氏辨證注重從整體觀念出發，既重視當前的病證，又要通過四診合參，全麵了解病人有無其他病證及隱患，弄清它們與現病證的關係。論治是在根據當前急需解決的證候為主的前提下，又不忽視其本，並對其他病證適當給予考慮，然後遣藥組方。本病例中王氏為使藥物直達病所，氣血上奉清竅，選用生黃芪與川芎相配，用其補氣而升陽的特點，解決了氣血、藥物上行的問題。同時配伍化痰和血，以及重鎮息風之品，使症狀得以緩解。繼以活血化瘀，化痰散結法治療，而使病人日趨康複。
（三）錢伯文臨證心法
錢伯文（1917～）教授，江蘇省無錫人。全國首屆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班指導老師。上海中醫藥大學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委員，上海中醫藥研究院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委員，上海中醫藥大學終身教授。錢氏臨證70載，致力於中醫藥防治腫瘤50餘年。技精德厚，學驗俱豐。腦瘤的臨證心法在《跟名醫做臨床——腫瘤科難病》中介紹：認為中醫學沒有“腦瘤”這個名稱，其相關症狀的描述散見於頭痛、頭風、嘔吐、癱瘓等疾病之中。錢氏根據中醫文獻記載，結合現代臨床所見，認為，痰濕內阻、氣血鬱結、頭顱外傷、肝腎虧損、肝風內動等與本病的發生、發展有一定的關係。如“腦為髓海”，“諸髓者屬腦”，“腎主身之骨髓”等說法，說明腦瘤的發生與髓海的病變有關。在《諸病源候論》中有“腦濕”的記載：“腦濕謂頭上忽生肉如角，謂之腦濕，言腦濕氣蘊蒸衝所生也”，“痰涎蘊積於腦，任督之絡壅塞，諸竅被蒙，上逆則吐，橫炎則風，往往殺人”，此與腦瘤顱內壓增高的症狀頗為相似。《靈樞·海論》記載：“腦為髓之海……下在風府……髓海不足……脛酸眩冒，目無所見……”而這些記載與今顱內腫瘤的症狀相似。《素問·奇病論》又記載：“人有病頭痛以數歲不已……當有所犯大寒，內至骨髓，髓者以腦為主，腦逆故今頭痛……”所以，頭痛久而不愈者，是因犯大寒，內至骨髓所致。頭腦為諸陽之會，其位高而屬陽，以風邪、火氣最易引起頭部的病變。根據現代醫學，實際上腦與髓已包括現代醫學的神經係統、內分泌係統和循環係統。這三大係統失調與腦瘤的發病有密切關係。錢氏根據上述理論認為，痰濕內阻、氣血鬱結、肝風內動、肝腎不足等與腦瘤的形成密切相關。
在腦瘤的治療上，錢氏注重辨證與辨病有機結合。強調“治病必求其本”，“審證求之因”，重視內因的主導作用。錢氏認為，腫瘤是整體性疾病的局部表現，因此，對腫瘤的治療既要看到腫瘤對機體損害的表現（證），又要認識到腫瘤形成的原因及其病理變化。誠如《傷寒論》所記載的：“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而顱腦腫瘤是一種常見的腫瘤疾病，必須結合現代醫學的科學方法，如CT、核磁共振、顱腦X線等檢查，對疾病明確診斷，這即是辨病。如患者呈現左側麵部麻木，左眼不能閉攏，左口角流涎，左鼻唇溝變淺，伸舌左偏等症狀，這必須與周圍性麵癱症狀加以鑒別。再根據患者伴有右側上下肢酸麻乏力和肢體功能進行性減退等表現，以及氣腦造影、椎動脈造影結果，即可大致診斷為腦幹腫瘤。總之，除辨證之外，一定還要結合辨病。辨病能使醫生對診斷指標和判斷預後有較為明確的認識，辨證能使醫生在疾病發生的不同階段抓住重點，采用針對性較強的治療措施，二者結合，既不致延誤病機，又能使患者獲得及時的治療。
錢氏認為，辨病與辨證兩種方法，各有所長，隻有有機結合，才能充分發揮中西醫各自的長處。從顱腦腫瘤的病因分析，它的發生可能由於外因的邪氣、邪毒，內因的七情刺激、氣血運行失常、正氣虛弱等，使機體陰陽失調、髒腑虛損、氣血功能障礙，導致機體的病理變化。錢氏臨證時，根據腦瘤患者的體質、臨床症狀、舌診、脈象，四診參合，審證求因，將該病辨證歸納為痰濕內阻、肝膽實熱、肝腎陰虛、氣血鬱結等證型，采用化痰開鬱、健脾燥濕，消腫軟堅、清肝瀉火、滋補肝腎、活血化瘀等治法，並配合自製中藥複方“777”，將攻瘤軟堅、解毒、化痰開鬱、補肝腎等抗腫瘤之法與調動機體抗病能力相結合，常獲得較好的效果。
但每個病例各不相同，或為氣滯血瘀，或為痰濕凝聚，或為熱毒內壅，或為肝腎虛虧，而累及部位、經絡也各有所異，所以，若不正確掌握便用辨證論治這個中醫傳統方法，往往難以奏效。錢教授既運用辨證論治之法，又主張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加用自製中成藥複方“777”，這樣辨證與辨病有機結合，其效更佳。
錢氏釆用扶正祛邪，攻補兼施之法。認為中醫學在防治疾病，運用治則治法的過程中，常常離不開扶正與祛邪兩大法則。因為扶正能調動機體內在的積極因素，調整機體陰陽的不平衡，提高機體對病邪的抵抗力和自然修複力，從而戰勝疾病，使機體恢複健康。但在扶正的同時也不能忽視祛邪，因為祛邪能排除致病因素，使正氣恢複，疾病消除。故前人有“正足邪自去，邪去正自安”之說。錢氏認為，不論治療哪種疾病，或研究其病因和治法，都必須堅持“兩點論”，堅持從內、外因兩個方麵去研究人體患病的原因和治療方法，反對隻注重外因，片麵強調“祛邪”，不注重內因，忽略“扶正”，或隻注重內因，片麵強調“扶正”而忽略“祛邪”。《醫宗必讀》說：“積之成也，正氣不足，而後邪氣踞之。”《外證醫編》亦說：“正氣虛則成岩。”錢氏宗古人之訓，結合多年臨床經驗，認為腦瘤是本虛標實之病，它的發生與正氣虛弱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因此，能正確地運用扶正與祛邪兩者的對立統一關係，是錢氏治療顱腦腫瘤取得成效的關鍵，也對腦瘤的治療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錢氏重視組方，藥物組方配伍得當與否，與療效的好壞有著密切的關係。顱腦腫瘤是一個比較複雜的疾病，它呈現的病因錯綜複雜，有肝腎虧損，痰火鬱結，痰濕內阻，瘀血凝滯，痰瘀互結，本虛標實等不同。因此，對病情較重或病理變化比較複雜的患者，應根據其複雜的病因，聯合組方，全麵照顧，否則往往難以奏效。錢氏在長期臨床實踐的基礎上，將多種藥物互相配伍組方，對比較複雜的病證給予全麵兼顧，既保證用藥安全，又能收到更好的療效。
錢氏指出，組方配伍時一定要針對病變的各個環節，貫徹治療上的整體觀，以充分發揮療效，消除或減少某些藥物的副作用，隨證合藥，全麵兼顧，擴大治療範圍，從而適應病情的需要，同時兼製藥物的烈性或毒性，以消除對人體的不利影響。所以，方藥的組成和加減變化，既要符合個體的特異性，又要適應病情的不同發展，這樣才能起到相得益彰、相輔相成的作用。中藥的組方配伍，一定要在中醫理論指導下，運用中藥的基本理論，如寒熱並用、和其陰陽、苦辛並進、順其升降、補瀉同施、調其虛實等。此外，亦可以一種藥物為主，佐以他藥，這樣可提高主藥的藥效。如茯苓與黃芪同用，則補氣利水效果更好，枳殼與白術同用，可以加強健脾理氣、消痞寬中的作用。這些在組方立法上必須予以高度重視。基於上述，錢氏在顱腦腫瘤的治療上非常注重利用各藥的特點，巧妙配伍。
錢氏腦瘤的臨證，在辨證論治原則的指導下分型，並將腦瘤大致分為五型加以施治。
1.痰濕內阻型：症見頭痛頭暈，肢體麻木，半身不遂，舌強嘔吐，語言謇澀，視物模糊，痰多胸悶，苔膩或薄膩，脈細弦或弦滑。治以燥濕化痰，消腫軟堅為法。方選溫膽湯、導痰湯、指迷茯苓丸等。藥用半夏、陳皮、茯苓、炙甘草、竹茹、枳實、膽南星、風化硝、枳殼等。
2.肝膽實熱型：症見頭痛劇烈，麵紅目赤，口苦咽幹，急躁易怒，舌紅苔黃，脈弦。治以清肝瀉火為法。方選龍膽瀉肝湯。藥用龍膽草、山梔、黃芩、柴胡、生地黃、車前子、澤瀉、木通、甘草、當歸等。
3.肝腎陰虛型：症見頭暈頭昏，兩目幹澀，煩躁易怒，舌紅苔少，脈細而弦。治以滋補肝腎為法。方選杞菊地黃丸、一貫煎等。藥用枸杞子、菊花、熟地黃黃、懷山藥、山茱萸、牡丹皮、茯苓、澤瀉、沙參、麥門冬、當歸、生地黃、川楝子等。
4.氣血鬱結型：症見頭痛頭脹，麵色晦暗，口幹氣短，視物模糊，口唇青紫，舌質紫暗，邊有瘀斑，脈細澀。治以活血化瘀為法。方選血府逐瘀湯、補陽還五湯等。藥用當歸、生地黃、桃仁、紅花、枳殼、赤芍、柴胡、甘草、桔梗、川芎、牛膝、當歸尾、黃芪、地龍等。
5.肝風內動型：症見抽搐震顫，語言謇澀，半身不遂，肢體麻木，視物模糊，舌體喁斜，舌薄質紅，脈弦或細數。治以鎮肝息風為法。方選鎮肝熄風湯、羚角鉤藤湯、天麻鉤藤飲等。藥用懷牛膝、龍骨、天門冬、麥芽、代赭石、牡蠣、玄參、川楝子、茵陳蒿、甘草、龜板、羚羊角、桑葉、川貝母、鮮生地黃、鉤藤、菊花、白芍、鮮竹茹、天麻、生石決明、川牛膝、桑寄生、杜仲、山梔、黃芩、益母草、茯神、夜交藤等。
錢氏認為，顱腦腫瘤是占位性病變，其引起的局部症狀是由腫瘤的壓迫、浸潤和破壞作用所引起，由於病因與病機的不同，或同一種病在不同階段出現不同的病情及證型，亦可因病期早晚的不同和病人體質的差異，造成臨床表現頗不一致。如顱腦腫瘤早期引起的局灶性症狀，大多提示腦組織直接受腫瘤影響的部位，因此具有較大的定位診斷價值，而病變晚期當顱內壓增高症狀已經出現時，由於腦組織的移位，重要血管和神經受牽拉和推移，因而所出現的症狀就不再有定位診斷的價值，臨床上應特別注意識別。其症狀出現的早晚取決於腫瘤生長的部位和速度、腦水腫的程度，以及病人的全身情況，這就要求我們對各種紛雜的症狀作出準確的判斷，進一步分析、綜合、完成辨證的過程，也應結合腦CT、腦MRI、顱腦X線等檢查，予以辨證與辨病相結合的治療，還須根據錯綜複雜的病理變化所導致的多種征象，分清主次輕重、先後因果、真假同異，製定相應治法。隻有這樣，才能取得較好的療效。
病例黃某，男，37歲。1964年4月4日初診。患者腦瘤術後複發，走路時身體歪斜，容易跌倒，兩眼視力模糊，近乎失明，耳聾，語言不清，嗜睡，嗅覺失常，頭痛甚，有時嘔吐，反應遲鈍。
初診：患者於1960年9月25日因頭痛三年，視力減退一年半，伴有複視，一月來站立不穩而住進上海某醫院。當時檢查：雙眼上舉障礙，右瞳大於左瞳，雙側外展差，雙側聽力減退，雙側視神經乳頭邊緣不清，有輕度繼發萎縮。當時診為第三腦室腫瘤，於1960年9月行手術治療。後又於1962年10月第二次入院。檢查：雙眼上舉障礙，光反應遲鈍，向左視有輕度旋轉性震顫，視乳頭蒼白萎縮，動脈較細，視野向心性縮小。當時考慮不能再次手術，後症狀逐漸嚴重，走路歪斜，容易跌倒，兩眼視力模糊，近乎失明，耳聾，語言不清，神誌有時不清楚，嗜睡，嗅覺、味覺失常，頭痛甚，有時嘔吐，反應遲鈍，飯吃不到口中，大便秘結，指鼻試驗陽性。眼科檢查：視乳頭水腫。某醫院診斷為膠質瘤，於1964年4月至錢教授處用中醫中藥治療。診其舌質紫暗，苔膩，脈滑。此為痰瘀互結，阻礙清竅所致。治法以軟堅泄肝，活血化瘀，祛風化痰為法。方擬海藻玉壺湯加減。藥用牡蠣、夏枯草、石決明各30克，煆瓦楞、昆布、三棱、莪術、象貝母、茯苓各20克，決明子15克，白菊花、廣鬱金各12克，龍膽草、桃仁、川芎、王不留行各10克，冬桑葉8克，杜紅花6克。水煎服，日1劑。
複診：服上藥7劑，頭痛稍減，他症如前，效不更方，原方加黃藥子、蛇六穀各15克。繼服7劑，諸症稍有減輕。後以前法加減治之，並酌情加用成藥六味地黃丸、夏枯草膏、牛黃消醒丸等。隨訪至1981年，臨床症狀均已消失，並早已恢複工作。
腦瘤屬中醫頭痛病的範疇。本例患者腦瘤術後複發，諸症進行性加重，根據臨床症狀辨證為頭痛病之痰瘀互結證，錢氏治以軟堅泄肝，活血化瘀，祛風化痰為法，方用海藻玉壺湯加減。法正方圓，藥症相合，故能取得較好療效。
（四）李佩文臨證心法
李佩文（1942～）教授。遼寧沈陽市人。衛生部中日友好醫院中醫腫瘤科主任，博士生導師，中西醫結合腫瘤內科專業首席專家。李氏治療腦瘤心法認為，腦瘤在臨床上具有頭痛、頭暈、半身不遂、抽搐等臨床表現，一般認為應屬中醫學之“頭風”、“中風”、“癲癇”等範疇。腦瘤病變在腦，其成因多由痰濕之邪結聚於腦，腦部氣滯血瘀，痰瘀阻滯，毒邪凝結所致，在其病變過程中，腦絡痹阻日久，化熱動風，風火相煽，耗傷陰液，可致肝腎不足，故臨床常用平肝熄風、清熱解毒、活血通絡、化痰軟堅、補益肝腎等法治療。有以常用藥：
1.祛風藥：鉤藤、天麻、白蒺藜、僵蠶等。藥理學證明這類藥物具有鎮靜、延長催眠劑的催眠時間、抗驚厥以及鎮痛作用。
2.化痰藥：青礞石、旋複花、製天南星、桔梗等。青礞石可鎮靜、祛痰；旋複花能解痙；桔梗具有祛痰、鎮咳、解熱鎮痛作用，還可擴張血管，鎮靜，降血糖、血脂；天南星的有效成分體外實驗有抗癌作用。
3.清竅藥：菊花、珍珠母、水牛角、石菖蒲等。藥理研究表明，菊花製劑能擴張冠脈，提高小鼠對低壓缺氧的耐受力，且有鎮靜、降壓作用；珍珠母有效成分可延緩衰老，抗潰瘍，對治療兔角膜燙傷有一定作用；珍珠母，貝殼粉對小鼠肉瘤S180有一定的抑製作用。
4.利濕藥：豬苓、澤瀉、浮萍、車前子等。除有利尿作用外，豬苓所含的豬苓多糖具有抗腫瘤作用，澤瀉有降壓、降糖作用。
5.軟堅散結：白花蛇舌草、蛇莓、莪術等。白花蛇舌草可增強動物免疫功能，抗誘變，從而具有抗腫瘤活性；蛇莓清熱解毒，散瘀消腫，藥理分析有一定的抗菌、抗腫瘤作用；莪術含有的p-欖香烯、莪術醇具有抗腫瘤作用，莪術油有放射增敏作用，莪術其他成分能夠對抗血栓形成。
6.引經藥：槁本、川芎等。槁本中性油有抗炎症、抗缺氧作用；川芎能增加兔腦血流量，抑製血小板聚集，並有抗腫瘤、鎮靜作用。
（1）腦膜瘤：腦膜瘤生長慢，腫瘤偏大，症狀輕微。其發病率女性明顯高於男性；病灶多位於蝶骨脊、大腦凹麵、大腦鐮旁、矢狀竇旁。症狀為頭痛、頭暈、肌力下降等。影像檢查可見清晰均勻、密度增高的陰影，可有顱內壓增高。發病率僅次於膠質瘤，居腦瘤第二位。一些年邁體弱者，或患有糖尿病、腦梗死不願手術，又不適宜放化療者，大多求治於中醫。
病例劉某，男，78歲。1998年6月出現頭痛、頭暈，右側肢體不利，無法行走，目脹耳鳴，胸中煩熱，口幹舌燥，便秘。顱腦CT示：大腦矢狀竇旁7cm×8cm密度增高的圓形腫物，邊界清楚，密度均勻；診斷：腦膜瘤。眼科查視乳頭神經水腫。脈弦，舌紅、苔燥。因年邁不願手術，求治於中醫。治法以鎮肝熄風，滋陰潛陽。予鎮肝熄風湯化裁。藥用牛膝30克，珍珠母20克（先下），生龍骨、生牡蠣（先下），龜甲、白菊花、玄參、石見穿各15克，天門冬、鉤藤、白蒺藜、莪術各10克。
服上藥20劑後，家屬來訴頭痛已止，稍有頭暈，煩熱、口幹消失，可下床活動，生活基本自理，已不便秘。上方去玄參、天門冬，加槁本15克，川芎10克、繼服20劑。20日後，家屬來訴症狀輕微，可室外活動，生活自理，囑繼服上方1個月。
（2）垂體瘤：垂體瘤可分為：①嫌色細胞瘤；②嗜色細胞瘤；③混合型；④腺癌。雖為良性腫瘤，但多難手術切除，術後多用放療，複發率高。治療後常留有肌無力、頭痛、視力障礙等症狀，要求服中藥者多。
病例邢某，男，55歲。1998年10月始出現頭痛，上瞼下垂，氣短憋氣，口幹，咀嚼無力，視物不清；當地查CT診為垂體瘤。1998年11月5日行大部切除術，病理檢查為嫌色細胞瘤。術後放療4500cGy，口幹加重，頭脹，上瞼下垂，下肢無力，抬腿困難。口服溴化新斯的明15毫克/日，可緩解，為求中醫藥治療來診。患者麵部略腫，上瞼稍下垂，脈細弱、尺部沉，舌淡紅、苔燥。證屬脾腎虧虛，氣陰兩虛。治法以補脾益氣，滋陰補腎。方藥予左歸丸合保元湯化裁。藥用白花蛇舌草25克，半枝蓮15克，黨參、枸杞子、生黃芪各15克、熟地黃黃、肉桂、川牛膝、山茱萸、菟絲子、鉤藤、白蒺藜、野菊花、炙鱉甲各10克。
服藥10日後，乏力、憋氣較前明顯好轉，頭脹止，抬腿高度上升，脈細、尺沉，舌紅、燥苔較前減輕。上方去山茉萸、肉桂，加石菖蒲15克，桑寄生10克，繼服20劑，並囑新斯的明減量。20天後症狀已明顯好轉，新斯的明減半，帶藥1個月返回原籍。
（3）腦幹腫瘤：腦幹腫瘤屬顱後凹腫瘤，易出現顱壓升高症狀；腦幹是核團及傳導集中區。此部位的腫瘤易引起局限症狀，如震顫、肌張力高、共濟失調、感覺障礙、麵神經或外展神經麻痹等。腦幹屬生命中樞部位，手術、放療困難，多求助於中醫。
病例康某，男，24歲。2002年3月出現視物雙影，斜視，惡心，失眠；CT及MRI示：腦幹腫瘤，大小約3cm×4cm，無法手術及放療，來服中藥。患者球結膜充血，斜視；脈弦滑，舌紅。治法以平肝熄風，清熱散結。予天麻鉤藤飲化裁。藥用白花蛇舌草25克，石決明20克（先煎），珍珠母（先煎）、牛膝、蛇莓各15克，鉤藤；黃芩、槁本、菊花、僵蠶、白蒺藜、水牛角（先煎）各10克，天麻5克。
1個月後二診，訴複視明顯好轉，可從事輕體力勞動，頭脹消失，脈弦，舌淡紅。上方去水牛角，加玫瑰花10克，土鱉蟲5克、繼服30劑。1個月後已參加重體力勞動。隨訪2年，複查MRI示腫物穩定，症狀消失；中藥改隔日1劑。
（4）腦腔質瘤：腦腔質瘤易阻塞腦脊液通路，所以顱壓升高往往為首發症狀，並易造成枕大孔疝小腦幕切跡上疝，發病率居腦瘤第一位。腫瘤巨大生長和囊變是本病的顯著特點，給手術造成一定困難。
病例金某，女，54歲。1997年出現陣發性幻嗅，查CT及MRI診為左額顳葉膠質瘤，同年6月24日手術，病理為“膠質瘤、少枝-星形混合膠質瘤”。術後行放療。2004年初局部複發，行2次手術，術後檢查發現幕上腦積水。2004年5月9日求中醫藥治療。患者頭痛，心慌，惡心，複視；右上肢不能上舉，語言謇澀，左眼裂縮小。脈滑，苔白膩、舌淡。治法以燥濕祛風，清竅散結。藥用白花蛇舌草、金蕎麥各25克，黨參、莪術、白蒺藜各15克，豬苓、茯苓、川芎、鉤藤、僵蠶、麥門冬、槁本、五味子、蔓荊子、鱉甲各10克。
10天後二診：右上肢已抬高過頭，下肢水腫消失，雙眼裂大小正常。語言清晰如常人，偶失眠，苔膩消失。上方去鱉甲，加石菖蒲、酸棗仁各10克、囑每周服5日，停2日，1個月後再診。
（五）周仲瑛臨證心法
周仲瑛（1928～）教授，江蘇省如東人。國醫大師，曾任南京中醫學院院長兼中醫係主任、主任醫師、博士生導師。周氏從腎虛瘀毒治腦瘤，病機著眼肝腎虧虛，風痰瘀毒互結。認為各種惡性腫瘤的發病，盡管病因和病理錯綜複雜，但不外乎氣血鬱結、痰凝濕滯、經絡瘀阻、熱毒內蘊、髒腑失調，導致氣陰虧虛，熱毒痰瘀凝聚，日久而成癌塊，臨床上往往表現有特定的症狀，如身體某一部位的長期刺痛、脹痛，局部小血管紫暗顯露，舌有瘀點、瘀斑，見到或觸及身體某一部位的癌塊，或憑借內窺鏡、CT、核磁共振等新技術，發現機體深部“幽隱之處”的腫瘤等。其病機關鍵在於痰瘀互結成為有形可征之實質病變，故每多從中醫的“癥積”辯治。而顱內腫瘤又有其自身的特點。按其臨床特征，還涉及中醫學“頭痛”、“眩暈”、“癲癇”、“類中”等病證。根據腫瘤患者的整體狀況和局部病變，多屬正氣不足，邪常有餘，正如《醫宗必讀》所說：“積之成也，正氣不足，而後邪氣踞之”。腎主骨，骨生髓，腦為髓海，且肝腎同源，故顱內腫瘤患者主要表現為肝腎虧虛，且尤以氣虛、陰虛、精血不足為著。內因是其發病的基礎，複加情誌不和，外感六淫、飲食不調及勞逸失度，則諸邪乘虛為病，致使腦部的清陽之氣失用，瘀血凝聚，絡脈受阻，津液輸布不利，壅結成痰，惡血與頑痰互結釀毒，積於腦部，日久更傷肝腎精血。腎陰不足，水不涵木，則肝陽又可化風，上擾清空，走竄經絡。腦為奇恒之府，正常情況下，清氣上揚，而濁陰下降。若肝腎虧虛，風痰瘀阻腦絡，則清陽不得上升，濁陰不能下降，出現頭痛、頭暈、耳鳴眼花、惡心、視物模糊、視歧、瞼廢、言語不利、肢麻，甚則出現舌強、失語、抽搐、震顫、昏厥等症。由此可見，肝腎虧虛、風痰瘀阻實為本病的基本病機。在治療上周氏重在補益肝腎，化痰祛瘀，祛風解毒。由於顱內腫瘤的病機特點為正虛邪實，且多以邪實為主，故治療大法當扶正培本，補益肝腎，化痰祛瘀，祛除病邪，同時佐以祛風和絡、解毒抗癌。周氏用藥鱉甲、生地黃、天門冬、枸杞子滋養肝腎；水蛭、山甲、川芎活血通絡；白附子、白僵蟲、蜈蚣、牡蠣化痰祛風，軟堅散結；黃芪、葛根益氣升清。
臨證治療要本著扶正與祛邪相結合、辯證論治與辨病治療相結合、局部治療與整體治療相結合的原則。扶正祛邪是治療本病的根本方法，二者可以相輔相成，起到增強正氣，遏製腫瘤的作用，但應權衡其主次配藥。
在辨證治療的同時，尚需注意辨病用藥，選用炙馬錢子、漏蘆、山慈菇、澤漆、白花蛇舌草以解毒、抗癌；亦可酌用蟲類藥物如露蜂房、炙蟾皮、炙蜈蚣、炙全蠍等走竄搜剔之品。現代藥理研究提示某些蟲類藥物能抑製腫瘤細胞的惡性生長，提高免疫功能，增強淋巴細胞的轉化率及巨噬細胞的吞噬能力，是治療腫瘤頗有前景的一類藥物。
鑒於本病的病位在頭，用藥宜輕清向上直達病所；風為百病之長，風性上浮，頭為人身至高之處，故對本病頭痛眩暈的治療，可用祛風之藥，達到清上蠲痛的目的，如製白附子、炙全蠍、蜈蚣等。此外，還應審度痰瘀互結的主次輕重及不同病理性質，選擇相應的化痰祛瘀藥。
病例陳某，男，14歲，學生。1994年11月因頭暈頭痛，經核磁共振（MRI）檢查診斷為四疊體腫瘤，接受?刀治療半年，病勢未能控製。頭痛加劇，雙眼瞼下垂，複視，眼球轉動受限，複查MRI顯示腫瘤體積增大，於1995年5月在上海華山醫院手術治療，兩月後做MRI複查，提示有80%腫瘤切除。但臨床症狀未見明顯改善，故於10月27日前來門診求治。
刻診：頭暈頭痛，兩眼瞼下垂，上抬無力，複視，耳鳴，聽力明顯下降（無法欣賞音樂），時有惡心、口幹，饑餓多食，形體肥胖，大便不實，日行2次。舌質暗紅，苔薄膩，脈細滑數。又因輸血感染丙肝，轉氨酶增高（1251U/L）。辨證為氣陰兩虛，痰瘀上蒙，清陽不展，治法以益氣養陰，化痰祛瘀。藥用白花蛇舌草、生牡蠣（先煎）各25克，生黃芪、葛根各15克，天門冬、天花、石斛、漏蘆各12克，枸杞子、陳膽星、炙僵蠶、炮山甲、山慈菇、露蜂房各10克，炙蜈蚣2條。另炙馬錢子粉每次0.25克、1日2次吞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