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一下東西,明天打車去蒼靡吧,我幫你聯係好了。”
父親的眼睛掃視了一下路林的房間,盯在路林身後的一個點上,繼而關門離開。
離別的時候,他還是沒有看兒子一眼。
日出在即,迷蒙中,丘陵已現。路林坐在窗前,窗子嵌在大巴上,大巴服帖著高速公路,高速公路依靠著山巒的臂膀,而蒼靡還在遠方。蒼靡,是無數水鑽——無數國產B鑽中的一粒塵沙。它不耀眼,不閃亮,不人工,不浮誇,堅持著自己最本初的氣息特點與精神潔癖。它乖乖地做著一粒塵沙有能力做的事,有能力做的所有事,不會像水鑽,像130千米外路林的家鄉一樣,自不量力要偽裝鑽石,苛求奢華與虛榮。
凡世浮華,它低頭微笑,混跡其間。
蒼靡無疑是個好地方,可是它不適合路林。隻有繁華才能承載繁華,向來如此。
可是蒼靡高中卻是路林的目的地。當然也是下一個啟程處。
安靜有時也會成為一種細菌,變得可以傳染。意指輕狂的少年被車中的冷氣吹得一陣冰涼。他靜靜地坐著,毫無感情的思考,回憶。
終於明白,用幾個錢,把自己從家裏打發走,父母的的確確是真心的。厭倦,拋棄,嫌惡,背叛,對某些人來說,這些事從來都簡單到不值一提。錯的,從不是背叛別人的人,而是被背叛的人。事實就這麼露骨的告訴你,你的信任是多麼不值錢,多麼卑微,多麼可笑。它可以被於你重如泰山的人糟蹋,蹂躪,輕視甚至無視。而於此,你又有什麼話可以說呢?你既沒有在那人麵前說話的分量,又清清楚楚的知道,錯的人隻有你。
想到這,少年又毫無感情的笑了一笑。輕眯起的眼睛置身事外地鑒賞著丘陵的形狀與顏色。大巴奔馳的急速,更使得綠色綠的不明顯,一棵棵樹懶洋洋地與山石保持著統一色調,偶爾哪片綠色被迫為初生的太陽反射光亮,卻又變得過暖而讓人打不起精神。被高速公路劈開的斷壁殘垣卻好像有著高人一等的姿態,被套上石板外套的它們越看越像一個化了濃妝的女人,失了本色倒以為光鮮了不少。車越開越快,小小的丘陵地區已經過了,而後是廣闊又無聊的平原。陰沉萎靡的景色,偽裝安靜的晨光讓少年看著看著不由得冒出了一股意氣,一腔怒火。
彭!少年緊握的拳頭全力砸在硬實的玻璃上。他當真不覺得多麼疼痛,可玻璃卻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嘚嘚作響。路林喜歡掄拳頭,用身體的疼痛分化靈魂的撕扯,這是分享的愉快,平衡的道理與自殘的美學,好與不好,對與不對,也向來不關乎旁人的事。
不過,閑得太過厲害的人絕不會明白這個道理。無論是為了彌補空虛還是賞景看戲,走進故事向來是首先要做的事。
“唉,孩子,怎麼啦,是不是一個人出來害怕啊,別擔心啊,馬上就到蒼靡了,啊。”
“那位乘客,請保護公共設施,並保持車廂安靜。”
“哎...終於下高速嘍,這一路坐的,唉。”
“嗯,,,幹嘛哪,到底要不要人睡覺啊,沒素質。”
“才下高速啊,今天車是不是走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