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的眼神突然變得清澈無比。他揉了揉頭,嘴角呲了呲。
“怎麼?你們怎麼擺出一副見鬼似的表情。啊,倒也是,我應該是和影狩一起掉到玉珠峰的懸崖下去了,其實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居然沒有事。噯,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啊?為什麼我的身上這麼酸痛?你們在幹嘛呢?”
夙夜和張尋好像被電擊中了般,呆呆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喂,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啊?看見我居然連話也說不出來,是被嚇到了吧。”
“真的……這次好像是真的大哥……”好半天,夙夜才抖抖索索的從嘴裏擠出這句話。
“不會錯的……這聲音、這神態、還有這語氣……這才是大哥。是大哥!他醒過來了!”
張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心裏想著,我終於做到了,一邊邁開腳步,向應龍飛奔過去。
“哈哈,賢弟!瞧把你高興成這個樣子!”應龍正咧嘴大笑,等待著和兄弟的相擁重逢。突然眉眼間生出一種異樣的顏色,一大片紅色的印記順著他的脖子迅速爬滿他的整個臉龐。他大吼一聲,雙手捂住臉,痛苦地翻倒在地。
“啊!痛死了!別咬我!別咬我!”
張尋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刹停了腳步,但仍不死心地喊著:“大哥……你怎麼了?”
應龍根本沒有理會張尋,而是一直抱著頭,夢囈般喋喋不休。
不知怎麼,夙夜突然感到胸中氣悶難耐,不祥的預感直襲腦海。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向跪在地上的應龍仔細看去,發現一股澎湃的紅色氣體混雜在應龍原本的青色靈氣中,正幻化為妖魔的形狀,從他的身上升騰出來。
“大哥……你……”
張尋小心翼翼地靠近身體,伸出一隻手,想去觸碰跪在地上抱著頭的應龍。
“大哥……大哥……”應龍不斷重複著張尋的話,而後猛地抬起頭,大吼道。“什麼大哥大哥!你這個吃奶的臭小子,我已經受夠了你這樣懦弱地喊叫了!”
他的臉完全不似剛才那般平靜,甚至比帶著強烈戰意時的嚴肅表情更恐怖。
他的臉上爬滿了紅色的印記,足有上千個,就連耳朵後麵也沒有遺漏。紅色的印記好像有生命似的,在他臉上不斷蠕動,牽動著他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整張臉上浮現出陰森恐怖、充滿暴戾之氣的表情。
“這……這是……”
就連張尋這樣見識過無數恐怖妖魔的人,也不禁被應龍身上浮現出的恐怖氣息驚退了數步。
“好舒服……好舒服!”應龍站起身來,張開雙手,仔細端詳著從掌中冒出來的熊熊紅焰,嘴裏滿足地說道。“這就是力量,這就是我要的力量!”
隨後,他將臉轉了過來,充滿著憎惡的眼神斜睨著張尋。
“你居然還活著?隻知道搖尾乞憐的小狗!”
“什麼?你說什麼?”張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仁慈寬厚的應龍,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難道不是嗎?你這個笨蛋,就連這條小命也是以別人的屍體堆成的墳塋延續下來的。多少人為了你而送命?就因為你太弱,弱得不值得一提!”
少年被他這番話激得渾身顫抖,握著湛盧劍的手浮現出暴起的青筋。
應龍的話雖然難聽,但卻並沒有說錯。從山魈父母開始,多少人為了他而死,仿佛詛咒的生命始終纏繞在他的身邊。但這一切莫不是因為自己太弱了嗎?如果能再強一點的話,難道還會有那麼多人在自己眼睜睜的注視下死去嗎?
不會的!是因為我太弱了!太弱了!
“不要上他的當!公子!”正在張尋的內心痛苦掙紮之時,夙夜的聲音仿佛灑進陰霾中的陽光,將他的心裏瞬間照得一片豁亮。
“不要上當,公子!”夙夜的聲音堅定而清澈。“力量絕不是可以改變世界的東西,力量甚至會毀掉所有美好的事物。那些人的死並不是你的錯,那隻是命運的選擇,你根本無須記掛在心!”
“囉嗦的女人!還不快滾到一邊去!”應龍抬起頭,雙手在空中隨意揮舞了一下,和他相隔近五十步遠的夙夜便立刻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身體向後橫著飛出,重重地摔倒在堅硬的青石板上。
“夙夜!”張尋眼見少女莫名被擊倒,心中焦急。但女孩馬上忍痛從地上爬起來,胸前泛起一股嫣紅色的桃花仙氣,顯然剛才是她及時運用靈力,方才保護自己沒有受到太大傷害。
“真弱!你們簡直不值得一提!尤其是你,吃奶的小子,居然還對這女孩抱有異樣的感情!”應龍的眼中泛出紅光,用嘲諷的口吻說道。“沉溺於情感中的家夥,企圖用女人來掩護自己的懦夫,你就是這樣作戰的嗎?廢物!”
他冷笑一聲,將龍脊神槍直指向張尋:“讓我來教你怎麼作戰吧!戰爭就是生死的瞬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來吧!看我們誰才能活到最後!”
應龍雙腳疾行,在堅硬的石板上揚起一陣塵土,手中銀槍向前猛刺,看似隻有一槍,但實際上內藏無數虛招,真真假假,攻向少年全身的七八個部位。
少年雖震驚於應龍的巨大改變和口中宣泄的話語,但卻並沒有丟掉應有的警惕。湛盧劍一橫,紅色劍氣在空中蕩出一股無形的牆壁,將應龍的攻擊拒諸身體之外。
“看似不錯,但卻還是太弱了。你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應龍吼道,槍尖一擺,青色的靈力突然像翅膀般在他身後勃然升起。手上的力量陡然增加了數倍,竟直接刺破湛盧劍揮出的無形障壁,在張尋身上紮出幾道細長的血箭。
好在少年心知抵擋不住,及時後退,雖然身上多處受傷,但是還好沒有形成致命傷害。
“看你能退多久!”
應龍連環攻出數招,與剛才對敵的情形不同。他的招數招招凶狠毒辣,全部攻向少年防守薄弱的要害。少年不得不全神貫注於防守,隻要被他覓得機會擊中,就算不死恐怕也剩不下一口氣。
但張尋早已今非昔比,他知道一味防守必定被動,早也在不斷尋找著反擊的時機。他見應龍一槍向他脅下要害刺來,便險中求勝,側身一閃,帶著螺旋溝紋的槍尖從他身邊擦過,刮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但少年卻沒有吭聲,而是將身體一轉,手臂立刻收回,用力夾住槍身,與此同時,他右手湛盧劍猛然揮出,逼住應龍的雙手,讓他沒有辦法運起靈力將銀槍變化為龍骨釘。
應龍抬起右手,身體繞著被少年夾住的槍杆躲過兩次側斬,但卻把自己身體的右側完全暴露在少年的攻擊範圍內。少年猛然抬起身體,腳下如雲霧飄蕩,雙腳在空中並攏向前踢出,將猝不及防的應龍踢出十餘米遠。
以“雲之翳”加持的踢擊威力非同小可,即使是應龍這樣的對手,也掙紮了好一陣才從地上爬起來。他手按住胸膛,被踢過的地方隱隱作痛。
張尋這才鬆開緊緊夾住的左臂,龍脊神槍“當啷”一聲掉在石板地麵上。他稍稍放鬆了一下情緒,大口地喘著氣。剛才幾回合的較量看似簡單,實則每一個變招和攻守之間都充滿了極大的凶險,他自己也為能夠勝過半招而感到慶幸萬分。
“看來,我似乎低估你了。”應龍從地上爬起來,扭動了一下脖子。“就算是喪家之犬,也會偶爾狂吠。不過,我倒要看看這狂吠能支持多久?”
他幹脆棄龍脊神槍不用,雙手在胸前結出符印。閃著火光和雷電的紅色駿馬從符印中嘶鳴一聲躍出來,噴著響鼻在應龍身邊左右徘徊。
嗜血的戰士毫不猶豫,翻身跳上馬背。紅牙四蹄一振,向張尋和夙夜二人狂奔過來。
式神經過的石板上留下了被火焰灼燒和雷電烤焦的痕跡,背上豎起的兩塊刃狀骨節從身上倏地彈了起來,落在應龍手中。應龍將雙刃呈反方向拚成鋸齒彎鉤狀,向前一揮,從刃麵上閃出一道紅藍交錯的光芒。
“紅牙雙刃流,陰分陽曉!”
刃麵呈反方向的雙刃在空中劃出一個圓形,順著中間彎曲的紋路化為陰陽相交的八卦圖,沿著空氣的波動向前猛地切出。從刀刃裏劈出兩道黑色和白色的氣流,向張尋猛地撲去。
張尋想移動身體躲避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黑色的光芒中夾帶著一股森然的陰氣,瞬間便讓他陷入無邊的驚懼中,渾身上下的細胞立刻收緊,從心中悠然生出沁人的寒冷,讓他的身體不能移動分毫。緊接著白光接踵襲至,每一道光芒如同針刺般紮入他的皮膚中,被白光照中的部位酷熱難當。陰陽交錯,讓他的神經一陣刺痛。
就在他的神經未及反應的同時,應龍驅動著四蹄狂奔的紅牙迅速弛近,他將雙腳勾緊馬腹,身體探前,手中掠過一道白光,雙刃橫向揮出,斬向少年的腰部。
死亡逼近的恐懼讓張尋的腦子短暫地活動了幾秒鍾,也就是這幾秒鍾的回神救了他的命。他奮力縮身後退,腹部離開閃亮的刀刃幾厘米。刀刃沿著他腹部前的空氣切過,氣勁將他的衣衫刺啦一聲劃開,繼而撕裂了腹部的皮膚,鮮血立刻從傷口裏滾滾湧出,沾濕了他的身體。
他疾退兩步,穩住身體。這才感受到鑽心的疼痛。傷口幾乎橫貫了他的整個腹部,皮肉向外翻出,血止不住地往外淌。張尋頭上沁出了一大片冷汗,剛才若不是縮身躲避了寸許,恐怕這一下就要直接將他一刀兩斷。
“公子。背後!又來了!”
夙夜雖然剛剛恢複,但仍關注著場中的局勢。眼見應龍一擊得手之後,立刻回馬再攻,立刻焦急地大喊。
張尋連忙轉身,舉起湛盧劍架住應龍全力揮出的一記斬擊,身體因為巨大的衝擊力被帶得往後踉蹌了十幾步。應龍收起雙刃,雙手驅動馬身橫著一擺,將張尋撞飛出去數米。雖然此招未傷及皮肉,但卻將他的胸口撞出一片淤青,隻要將手掌放在上麵,便會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不行!這樣一味躲避,無論是靈活度還是體力都不及他人馬合一,遲早會頂不住的!”
“看你還能躲多久!再來!”應龍左手扭住紅牙的脖子一拉,駿馬立刻回轉身體,再次向張尋狂奔而去,鼻孔中噴出的氣體如同蒸發的煙塵,冒出火熱的殺氣。
少年這次立刻反守為攻,右手靈力沸騰,立刻凝成鬼手的奇異模樣,而後他將身子一低,鬼手突然變化了形狀,化成一條長如細鞭的物體,在地麵逡巡著襲至紅牙麵前,呼啦啦一陣響動,竟將紅牙的兩隻前蹄纏繞起來。
紅牙長嘶一聲,前蹄失去了前進的動力,後身則還保持著向前奔跑的趨勢。整個身體失去平衡,啪地向前翻倒。應龍連忙縱身躍下,剛站穩身子,便迎頭遭遇張尋暴風驟雨般的湛盧劍攻擊,他振作精神,揮舞起手中的陰陽雙刃,擋住張尋的猛攻。
“你居然能轉守為攻,倒真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不過,我可才使出一點皮毛呢!”
他搶步上前,雙刃連番猛攻,立刻搶回主動。少年自然不甘心就此落入頹勢,立刻尋覓機會再度搶占上風,兩人身影如梅花間竹,互不相讓,戰局進入僵持階段。
老人在一旁觀戰,心情卻比戰鬥中的兩人還要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