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著手采寫三位烈士英勇壯舉和生平事跡的全過程中,我始終被一些矛盾的想法糾纏著。出於職業的敏感,我總是希望能深入、細致、全麵地挖掘事件的原貌,刨根問底般地收集英雄壯舉和他們成長過程中的種種感人故事,探求英雄的精神本質。我必須傾聽英雄的領導、戰友、親屬的真情回憶,與他們一起緬懷,一起喟歎、抹淚、哽咽,這往往得揭開他們心靈上痛苦的傷口,使他們試圖平靜下來的心潮重又掀起哀慟的波瀾。然而,我又時時被英雄們英勇無畏、壯懷激烈的言行感動著,心靈得以淨化,創作的信心得到增強,吸引著我更加投入地搜尋與英雄有關的樁樁件件,甚至不願放過哪怕是一點點的細枝末節、故事碎屑……
當戰士們因為沉重的回憶而流淚時,崇敬的同時,感染之餘,我不免湧上歉意;當我為了表達對英雄的無限敬意,希望能夠創作出一部好作品而四處采訪、反複詢問,卻又勾起了英雄親友的陣陣熱淚。“痛苦這把犁刀,一方麵割破了你的心,一方麵掘出了生命的新的水源。”這是法國作家羅曼·羅蘭的名言,某種程度上,正是對我這種矛盾心理的概括。很多次,我與被采訪的英雄的領導、戰友、親屬一起沉默下來,我希望能以這短暫的沉默,來緩衝我們對於英雄痛徹肺腑的悲哀、永難泯滅的懷念,同時梳理回憶的思路。
此時,惟有踏踏實實地去采訪,認認真真地去寫作,方能對得起英雄的在天之靈,也方能對得起所有曾與英雄同生死的可愛的人,方能對得起所有熱愛英雄、崇敬英雄、自覺地把英雄當成人生楷模的人們。
三位烈士犧牲後的那幾天,曾與英雄朝夕相處的戰友,曾與英雄相識的人,哪怕與英雄素不相識,隻是通過各種新聞媒體知曉英雄事跡的人們,都沉浸在深深的思念中。
蕭山區市心路,一條條白色挽幛懸掛在街頭,寄托著無盡的哀思;
瓜瀝鎮友成公司,沿著火災現場擺放著一隻隻花圈和花籃;
人們站在寒風凜冽的街頭,垂首閱讀剛到的報紙。整版整版的篇幅,都在訴說英雄的業績;
蕭山區殯儀館,來自四麵八方的人們正聚集在這裏,排隊瞻仰三位烈士的遺容……
而在蕭山消防大隊、蕭山中隊、市北中隊,以及臨近的好幾個消防中隊駐地,這幾天來都特別安靜。除了出警執行撲救火災、搶險救援任務,戰士們都默默地坐在寢室,或靜靜地整理設備、擦洗器材,即便是進行訓練,大家的神情也很是凝重。是的,占滿他們的全身心的,惟有逝去的戰友,惟有三位英雄的音容笑貌。
“為有犧牲多壯誌,敢教日月換新天。”這是革命領袖毛澤東頌揚烈士的著名詩句。
1月3日,是三位烈士遺體的瞻仰日;而1月4日,則是為他們送行的追悼會。
三位烈士生前所在的蕭山中隊、市北中隊的每一位戰士,誰都想著前往追悼會現場,送英雄最後一程,然而這不可能,因為還需要有人值班,還需要隨時出警救滅火災、搶險救援,還需要把烈士的遺願化為實實在在的行動。前往追悼會現場祭奠英雄的心願,怎麼可能讓每位戰士都實現?盡管每個人都是那麼的眼巴巴。
“這確實是一個非常感人的場麵。如今我一旦想起,就會感動得喉頭緊縮。”《蕭山日報》社會民生部記者張磊對筆者描述道,“追悼會舉行的前一天,蕭山中隊的張偉排長——這段時間的他原本在省消防總隊紹興訓練基地帶新兵,是臨時專門抽回來的——集合全中隊戰士,對大家說:‘明天上午要舉行三位烈士的追悼會了,但我們中隊隻有6個名額,隻能去6個人,其餘人員都得值勤。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你們都懂,我就不說了。但我知道,你們誰都想去,這可以從你們盯著我的眼神中看出來了。’沒錯,這時每個戰士都緊緊地盯著張偉排長,希望張偉在報到參加追悼會的名單時,能有自己的名字。可張偉接著說:‘既然你們都想去,我想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比如你們與烈士的交往故事,你們與他們的友情程度。隻要你們把理由說出來,能打動我,說服我,讓我覺得你確實應該去,那我就同意你去。我們可以選出最應該去的6位戰友。’張偉這樣做,其實也沒辦法,因為他太了解這些戰士們的心思了,叫誰去,叫誰不去,其實怎麼做都擺不平的。說實話,張偉自己也很想去,因為他畢竟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見過尹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