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中隊與蕭山消防大隊同在一座營區裏,營區的硬件建設是國內消防大隊中第一流的。與位於營區西側的蕭山消防大隊那幢多功能的指揮大樓不同的是,蕭山中隊這幢大樓的底層,是消防車的停車庫。一輛輛巨大的紅色消防車停棲在那兒,如同一尊尊巨獸,仿佛隻要聽到某種召喚,隨時都會飛躍而起,呼嘯奔騰。它那可以長距離延伸的尖喙,能在無窮無盡地噴出疾驟的水柱,其非凡的威力堪比成串傾瀉的炮彈,最凶殘的火魔也不得不無奈地應聲而滅。

然而,這些巨獸的操控者都是一些勇猛善戰的消防戰士,他們的年輕實在讓我驚訝。一些自稱是“老兵”的戰士,其年齡其實隻有二十出頭,臉上的稚氣未脫,卻已是久經火場、擁有豐富作戰經驗的戰鬥員了。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了,正在訓練場上鍛煉,正在餐廳裏吃飯,正在學習室裏看書,正在接受我的采訪,出警的警鈴突然響了。我看見他們一下子變了個人似的,丟下運動器具,丟下飯碗,丟下書本,立馬穿上厚厚的消防服,飛速攀上消防車,旋即消失在我的眼前。我隻聽見消防車的警笛自近而遠地飄著,直到我什麼也聽不見。

他們將會遭遇些什麼呢?他們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呢?

好幾回,在等待他們回來,能夠重新看見他們訓練時的英姿,能夠重新看見他們吃飯、學習、交談,能夠重新續上與我的交談之時,我站在窗口,眺望四周。窗外,是蕭山城區越來越繁榮的景色,東南西北無論哪個方向,都有高樓在拔節;新的寬闊馬路不斷地向郊區延伸,高速公路和高速鐵路相互交纏著通向遠方;連接杭州市區與蕭山城區的地鐵一號線已在啟用了,正在興建的二號線同樣連接錢塘江兩岸……以前,我總是會被類似的發展情景激動著,而現在,激動之餘,另有一份巨大的擔憂悄悄地襲上心頭:由此一來,消防官兵的任務更重了,壓力更大了,該如何化解呢?

在采寫這部長篇報告文學的過程中,筆者多次來到蕭山中隊采訪,中隊裏每位戰士幾乎都與我談過自己印象中的尹隊長。我也常常坐在尹進良曾經的辦公桌前,他生前坐的椅子上,尋找他遺留在此的工作和生活氣息,感受他在這裏工作時的心境,揣摩他的思索、他的欣喜,他的煩惱……

從2011年9月調任到這裏直至犧牲,尹進良在蕭山中隊服役了一年零四個月。

這一年零四個月,也是他最投入、最忙碌、最有成就感的一段時光,最終,他讓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在此放出了最璀璨的光芒。

那首題為《戰友之歌》的軍歌是這樣唱的:“戰友戰友目標一致/革命把我們團結在一起/同訓練同學習/同勞動同休息/同吃一鍋飯同舉一杆旗/戰友戰友/為祖國的榮譽為人民的利益/我們要共同戰鬥直到勝利/直到勝利……”它真實生動地描述了部隊和警營的生活,讚美了戰友情深。

戰友情的珍貴和神聖,尹進良自然深諳心中。

尹進良剛剛來到蕭山中隊的情景,在中隊官兵們的印象中曆曆在目。尹進良犧牲後,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生活細節,都會被他們反複回想,細細回味。“尹隊還活著”,是這些曾與他生死與共的戰友們經常冒出來的幻覺,尤其是在“1·1”大火發生之後的那幾天裏。

“尹隊那天來到中隊,還是我接他的哩。”戰鬥二班班長劉福金說起尹進良,就有很多話要說,“我在中隊大門口接到了他,幫他拿了行李,按照中隊的安排,把他接到我的班上。盡管他是軍官,但他要求與最普通的士兵住在同一間宿舍裏。到了宿舍,在擺放物品時,他主要問我物品應該分別放在什麼地方,希望我把他當成一名普通士兵,千萬不要搞特殊化。後來,他在我所在的二班宿舍裏住了好幾個月。沒有架子,容易交流,為人低調,這是他來到蕭山中隊後給我的第一印象。”

尹進良犧牲的那天,也是睡在一班的宿舍的。中隊要求每個班的宿舍裏睡一位幹部,這樣一旦有出警任務,可以馬上著手指揮調度。尹進良在好幾個班的宿舍裏都睡過。早已習慣與戰士們睡在一起,讓他一個人住單間,他反而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