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整個就是幻象,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
你,可能就是浸泡在營養液裏的一隻大腦而已。關於全息宇宙論,各種解釋充滿靈異味道。我們應當注意以下兩個重要說法:
第一,客觀現實並不實在,盡管宇宙看起來具體而堅實,其實宇宙隻是一個幻象,一個巨大而細節豐富的全息攝影相片(hologram)。這是一個詭異的隱喻,它是想說: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第二,按照全息圖像原理,攝影相片即便碎成一萬片,仍然有一萬個完整圖像。這是一個晦澀的隱喻,它是想說:萬事萬物都是相互連貫的整體。
這是“缸中之腦”幻象世界的升級版,同時還是東方神秘主義世界觀的科學版。要知道,科學已經被荒唐的量子理論折騰得七葷八素,即便是最邪門的推測,也在理直氣壯地謀求科學依據。我們都來不及考慮,造物主(或者更加聰明的智能生命)為什麼要實施如此巨大的惡作劇。鑒於人類理性在揭示終極奧秘方麵的拙劣無能,在救贖迷惘心靈方麵的古板傲慢,許多人樂見它遭遇這樣的致命打擊。
全息宇宙論創立者是惠勒等人。相關假說由量子理論科學家戴維·玻姆《整體性與隱纏序——卷展中的宇宙與意識》一書提出。這個假說基於詭異而浪漫的量子糾纏現象。
前麵知道,量子糾纏是指,一對量子態的亞原子粒子,如經耦合,就會糾纏。打一個生活化的比方:讓一對粒子戀愛一段時間,我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然後將它們分開,那麼,這一粒感冒了,無論遠隔千山萬水,那一粒一定要馬上打噴嚏。1982年,科學家阿斯佩克主持的一項重要實驗,證實了這種神奇現象。愛因斯坦曾經把這種關聯稱為“幽靈般的超距作用”。這不僅違背經典物理和相對論,甚至可以說嚴重違背人類最基本的常識。
為了殲滅這個令人無法忍受的千古怪事,科學家動用了成千上萬的方程式、鋪天蓋地的字符和數字,試圖證明它就是一個佯謬。結果事與願違,玻姆沿著反常識路徑進行到底,提出更加驚人的假說:可能是我們對客觀世界的看法,徹底錯了。他設計了一個著名的“魚缸看魚”思想實驗:用兩台相向的攝像機,同時拍攝玻璃缸裏的一條魚,圖像在兩台電視機上播出。如果我們隻是通過電視機來觀察,那麼我們將看到兩條魚做著方向相反、速度相等的遊動。而我們不知道的事實真相是,這隻是一條魚。玻姆據此解釋量子糾纏現象:
兩個糾纏粒子應當被視為同一高維現實的兩個不同的低維投影,在三維空間看來,二者沒有相互接觸,毫無因果關聯;而實際情況是,兩個粒子之間相互關聯的方式,非常類似於上麵所說的魚的兩個電視圖像之間相互關聯的方式。
就是說,糾纏著的一對量子,壓根兒就是一個從來沒有分開過的整體,它們以某種高維形態,跨越千山萬水聯係著(唉,果然很瘋)。前麵我們討論過,多維形態是我們人類的腦袋根本惹不起的。人類的無知,姑且可以得到諒解。
且慢,有問題,就算高維方式聯係吧,但如何解釋我們對兩顆粒子實施分開的具體行為呢?深入考慮攝像機看魚的實驗,全息影像原理可以解決疑問:糾纏著的兩顆粒子,在實際的高維世界裏是一個整體,而我們在低維的影像世界裏,分離的是它們的影像,更有甚者,我們自身也不過是影像而已。當然,一定有超級強大的計算機,對我們的一切感知和意識實施全麵控製。全息宇宙論將這種具有強烈神秘主義色彩的關聯關係推而廣之,斷言宇宙萬事萬物都是一個整體,並且被投影到一幅全息圖片上。
全息宇宙論引起東方文化的強烈興趣,因為這是一種東方文化偏好的整體性思維方式。西方文化曆來崇尚還原論,秉持分解性思維方式,它要是離開解剖刀,幾乎就對萬事萬物一無所知。而東方文化總是從整體上認識和描述萬事萬物,它知道分解萬物費力不討好,必定是一條不歸之路。懂佛的人都愛說:“於一毫端,現十方寶刹。”又說:“一即一切,一切即一。”還說:“一一微塵中,各現無邊刹海;刹海之中,複有微塵;彼諸微塵內,複有刹海;如是重重,不可窮盡。”類似的格言警句箴言讖語,不勝枚舉,比比都是。佛教和道家文化輕鬆地奪回了全息宇宙論的發明權和解釋權。
還有一個嚴肅版本的全息宇宙論,不含玻姆假說關於整體性認識的內容,它是TOE新貴M理論研究的課題。霍金和貝肯斯坦通過對黑洞信息處理機製的研究提出:整個宇宙會是一個計算機程序嗎?我們有可能隻是一張宇宙CD光盤上的二進製數位嗎?
這個事情雖然極端狂野,但技術上的難度並非多麼的不可思議。科學測算,如果宇宙可以被數字化,並可以被降解為0和1,那麼宇宙的信息總量應當超過1古戈爾(10 100)比特。加來道雄說:從理論上說,如果我們可以把1古戈爾比特的信息放到一張CD光盤上,那我們就可以在自己的起居室中坐看宇宙中的任何事件在自己眼前展開。原則上我們可以把這張光盤上的字節重新安排或編程,讓物理現實以不同的方式展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就可以擁有像上帝一樣的能力來改寫腳本。但,貝肯斯坦估計,宇宙的全部信息量可能比這要大得多。事實上,能夠包容宇宙信息量的最小容積可能就是宇宙本身。如果這是正確的,那麼我們就又回到了原來的起點:能夠模擬宇宙的最小係統,就是宇宙本身。